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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1 / 2)





  “江老师,太迟了……感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么多,但是太迟了。”

  江晚晴看着她拿着手机,一步一步朝万劫不复的边缘走去,终于维持不下去强装的镇定:“陈老师,您不要在往前了!”

  “您看到我了?”

  陈雅云站在楼顶,朝江晚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她是看到了他们,还是这只是无意义的一眼。

  可随后她笑了,那一声笑在江晚晴的手机里分外清晰。

  其他地方早有学生看到了她,在对面教学楼下围出了一个环形的空档,对楼上指指点点。

  人越聚越多,其他楼里的人都打开窗户,不明所以地朝这边张望,也不断有人发出惊叫声。

  江晚晴已经分不清议论的声音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还是她从现场真实听到的。

  吵杂中,陈雅云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江老师,那天在楼道里的那个人,是我。”

  江晚晴的瞳孔一瞬间缩了一缩。

  而陈雅云,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的说出这一句,随后再次笑了。

  这次是最后的告别了。

  她说:“您珍重。”

  手机里挂断的忙音如催命的咒语。

  一道人影纵身而下,各方围观者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江晚晴睁大了双眼,一瞬间的晕眩几乎令她站不稳。

  一双手在最后的时刻撑住了她的肩膀,同时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没看到满目鲜血,只听见自己电话脱手滑落、铿然坠地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砸在她心口上。

  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已然不短小了。

  第18章 17

  陈雅云死了,她从学院教学楼的顶层一跃而下,把她原本已经无可挽回的人生摔了个支离破碎、姹紫嫣红。

  她上顶楼时,就已经有学生报了警。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到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陈雅云的血已经完全沁红了平城大学的柏油路地面。警察简单了解了情况,先是把电话打给了陈雅云住在平城的公婆。这对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悲伤老人拒绝出面认尸,并声称和陈雅云毫无关系。

  警方无奈之下,只得辗转联系了陈雅云远在西北老家的父母。这一联系之下才发现,陈雅云的家庭环境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复杂。

  她是家里第二个女儿,重男轻女的父母原本想生个儿子,生出来却发现是个先天不足的黄毛丫头。那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男人当场就想把她扔进山沟里自生自灭,是她母亲心存一份不忍,才留了这生来卑微女孩儿一条命。

  她留下了这条小生命,却也对她并不怎么样,动辄打骂,肯给她一口饭吃,还是看在陈雅云能替她干活的份儿上。

  可是对一个孩子来说,过早的承担不属于她年龄的生命之重,还是太过压抑了,这种童年境遇让陈雅云的性格变得阴暗而孤僻。

  幸好她会读书,成绩也不是一般的好,即使每天还要承担繁重的家务和农活儿,她的学习成绩也依然是出类拔萃的。

  陈雅云也是幸运的——在那个女孩儿初中毕业就都辍学嫁人的小山村里,她遇上了一个前来支教老师,这位老师实在不忍心这样聪慧的女孩儿走了无数人永远看不到希望的老路,所以一直偷偷资助她上了高中。

  之所以是偷偷,因为一切给钱的行为都不能被陈家人发现——他们在接连送掉了三个女儿后,终于迎来了他们万千期盼的儿子,因为过度超生,家里房子被扒了,户口被强制注销了,一家人衣衫褴褛居无定所,正是缺钱的时候,陈雅云在家哪怕是喝一口热水,都要看人的脸色。幸好陈雅云坚持下来了,也没有辜负老师的期盼,从那个小山沟里考进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平城大学。

  平城大学是陈雅云命运的转折点。

  陈雅云离家读书后,那愚昧到面目可憎的“父母”二人突然醍醐灌顶地聪明起来。这两人王、八配绿豆地意识到,比起早就嫁人、孩子都生了第三个的大女儿,和他们那除了吃喝嫖赌与偷家里钱外一事无成的脑残儿子,当年那个险些被他们扔进山沟里喂狼的黄毛丫头,很可能是他们后半辈的摇钱树了。

  在他们眼里,平城遍地是黄金,在街上喘一口气儿都能接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子当然是他们永远的“指望”,是他们的“香火”,是他们“老陈家的根”,但是有这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女儿,不用白不用。

  陈雅云从上大学之后再没有拿过家里的一分钱,不仅如此,她勤工俭学得来的每一分钱,都要用来应付家里无休止的压榨。她忍无可忍之后和家里曾有一次撕破脸皮的爆发。她学有所成,羽翼渐丰,她的爆发终于以家里的妥协告终——她每个月定额给家里寄钱,就这个数目,多了没有。如果再逼迫她,她就让那疯魔的父母人财两空。她决裂的姿态如此坚决,她小弟最先发现了姐姐鱼死网破的决心,见风使舵,见好就收,劝回来骂骂咧咧仍旧不满足的父母,准备伺机再斗。这一场空前的矛盾至此暂时告一段落。

  细细回想起来,这个时间,正是她本科毕业之前,取得了保研资格之后。

  那时候她学业如虹,前程似锦,短暂的从贫恶家庭无休止的压榨中喘过了一口气,正是抱着“以后的人生会更好”的想法,昂首前行的时候。

  而命运却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刚刚开始变得精彩的生活,从此充斥了触目惊心的黑暗。

  陈雅云死后,她的父亲根本没露面,而她那普通话都说不明白的母亲倒是连夜赶来哭了一场,像是随时都能肝肠寸断。可等民警说明要领走她的尸体要交二百元太平间保管费的时候,这位原本“哀毁过度”的母亲当场条理清晰地撒起了泼,坐地干嚎表示自己没钱,并且要求“公家”赔偿她“好不容易养大女儿的一条命”——警察这才明白,这位“精明”的女性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女儿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她完全是为了压榨干净女儿最后的价值而来的。

  警察面对撒泼打滚的村妇无话可说,只能焦头烂额地叫来了平城大学校方。

  平城大学的人可能也并不擅长应付这种秀才遇见兵的状况,在警察连吓带哄的威慑下,才鸡同鸭讲地说清了陈雅云的死亡原因。

  听闻背后种种,这个农村妇女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在她的概念里,女人不守妇道,即使是死了也该千刀万剐,等到校方表示出于人道主义,会给一部分金额的“抚恤金”时,她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鲜活。

  随后就是漫长而胡搅蛮缠的讨价还价,这个女人拿了钱,连夜从警方给她安排的招待所里溜走了,连房钱都没付。

  这人神出鬼没,没家没业,连老家的地址都是亲戚家,警方连追债都找不到地方,只能自认倒霉掏经费付了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