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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1 / 2)





  平怀瑱怔愣甚久,胸膛之物几欲震跳而出,使之心悸不已。

  院里人周身尽带奔波疲乏,一袭风尘仆仆之相,只那双如墨玉剔透之眼未染尘息,手攥缰绳引马上前,至门阶前停下脚步,隔数丈与他相望。

  平怀瑱虚敛着目,极缓地站起身来,绕桌椅外行,一步,又一步,步步间足下生风,至身前将他紧紧一拥入怀。

  那一瞬倍感真实,魂灵空寂处时隔二三载,终又为之盈满三魂七魄。

  怀中人窒得呼吸不畅,几被揉进了骨血里去,仍不舍推拒,只抬手扶着他后背低道:“臣回来了。”

  平怀瑱闻言苦涩顿起,间或亦狂喜丛生,觉世间万物再不要,只要李清珏,只念李清珏。

  他揽紧此人哑声在那鬓边轻声应着:“回来便好……你教我等得好苦。”

  李清珏不语,任他恣意拥着,不顾尚有他人在旁。

  好半晌过去,直到瑞宁养母自院侧小厨过来,惊讶瞧得此景,李清珏才缓缓松了手,抵着平怀瑱肩头将人推开一些。

  李清珏转身与她一礼,话里称谓亲切:“嫂嫂别来无恙?”

  那妇人立有喜色浮上眉梢,半字道不出口来,一下下冲他点头,行近几步后可见眼眶里漫着薄薄水雾,双唇开合数下后切切吐出几字:“瘦了……也高了。”

  李清珏确是高了,而今年近及冠,清俊五官更比从前成熟三分,眉目风姿如旧,但经年染出几重沉稳健气来,再不是昔日少年。

  屋里小瑞宁扒着门框好奇看他,一双眼眨巴眨巴,待与他目光相遇,又忽而生出些怯意来,一抬腿往娘亲身后跑。

  养母不容他躲着,蹲身将他抱起,送到李清珏手边儿去,那语气里似有道不尽的欣慰之情,直欲将这两三年间李瑞宁的一点一滴尽数说与他听,然万语千言凝至嘴边唯有单薄一句:“你快抱抱他罢……”

  李清珏将孩子接到臂间,对上那眼底里既欲与他亲近又迟疑踌躇的目光,心头被软软攥了一把,轻声哄问:“瑞宁,你可还记着叔爹?”

  小瑞宁一双眼儿骤亮,动着眉毛偏头望向平怀瑱,再偏头望回李清珏。

  “叔爹?”

  李清珏颔首,抵上他小小额头,令这娃娃登时笑开了脸,搂着脖子愉悦唤上两声:“叔爹叔爹,宁儿给你画小鸭子了。”

  李清珏扑鼻酸涩,竟是因喜,是头一回忆起何家血亲时不至于痛彻骨骸,而能朦朦带着宽慰与余幸,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父母兄嫂,告诉他们如今瑞宁这般康健活泼、无忧无虑,虽无锦衣玉食,却餐餐饱腹,得养父养母悉心疼爱照顾,有这世间最为厚重的福气。

  李清珏抱紧了他,如同抱紧了这一生烙于心骨的何家。

  当头的月更明了。

  是夜团聚,清粥几碗,小菜数碟,伴米酿五樽,令人食至二更。

  屋里娃娃早耐不住睡去了,犯困时惺忪揉眼,被李清珏哄了一阵拱着被褥入眠,软乎乎一张小脸透着粉,似正梦着缤纷绚烂之事。

  李清珏轻抚他鬓角细发,临去前于床畔坐了许久才不舍辞行,与平怀瑱二人登车返京。

  夜色分外浓重,幽月如钩伴车而行。

  马车入京将陈知鹤送归陈府,今日蒋常未随行身侧,乃平怀瑱亲自驱车驾马,穿行街巷复往赵珂阳府邸而去。

  这一途需经何家旧址而过,偌大一栋宅院数年萧索,宅外封条已遭日晒风吹泛黄起卷,衬得那笼罩满府的覆门重罪亦显出陈色来。

  平怀瑱特意绕了三道长街,将之避开。

  然李清珏贯来心思敏锐,虽一别许久,京中却是生他长他之地,一街一巷尽是熟悉,无需问便知平怀瑱体恤于他,不愿教他瞧见何府凄凉之相,于是也只字不提,身坐车内半阖眸休憩,不再透过帘缝去望空无一人的京城宽道,直等着马车驻步不前,终抵赵府。

  平怀瑱扶他下车,今夜已不作回宫打算,陪他在此歇下。

  李清珏回京前夕已令信函先行,将行程告与赵珂阳知晓。那信件早他半日到其手上,赵珂阳原要立即转告平怀瑱,怎知人去宫里只寻得蒋常,道是太子午时已独身去了京外。

  赵珂阳猜他是去了李家,想起李清珏信中所言,此次归来,会顺道先往那京外小村见一见侄儿,万般巧合,倒是将将好。想着也不再急于寻人,赵珂阳回府命人打理偏院客房,供李清珏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