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4章 浮梦一场

第4章 浮梦一场

满园草木皆已凋零,秋风飒飒雪纱略起,我轮换着剑招若流云般在萧条的空园中轻舞,翎羽看我一直兀自舞剑不理旁骛,便黯黯走到了一旁。沉沦过往间,一阵剑风自耳边呼啸而逝,剑锋与凤唳相接而过,我警觉地偏首看去,落入了一片温和泽湖。

皇甫宜道轻柔地握住我拿剑的玉腕,眉头微锁道:“忆雪因何至此,听翎羽说后我便从外面匆忙赶来,不曾想一来就见到你在舞剑。”

我眼角的晶莹还未散去,皇甫宜道便伸过手来轻抚上我的脸颊,略显粗糙的质感在我的脸上蔓延,拇指指尖微微扫过那一抹晶莹,却引得我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中的凤唳剑也随眼角的晶莹应声落地。

见到我此番行状,皇甫宜道不再开口,反手将我揽入怀中,任由我将泪水洒在他整洁的衣衫上。我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对他不予吝啬的臂膀心怀无上感激,但如果这是二哥的环抱,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接受二哥的疼爱,只可惜,他不是。

原来哭泣也可以是无声的,便如我此刻任凭泪水如江如流,感受着似若昔日兄长的怀抱和抚慰。假想一人独自身在他乡,举目无亲,如若有朝一日得见故人,这寻常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便是应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之句。

“忆雪是否在街上遇到什么不快之事?倘若真是如此,以后便不去街上便是,何至伤怀至此?”皇甫宜道关怀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如丝如绸轻拂在我的心上,令我顿生暖意。

我广袖掩面,略垂了垂首道:“先前是因为我感怀人生不过浮梦一场,而现在,忆雪是感激,感激少主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昔日忆雪蒙难,若不是少主的照顾,忆雪如今不知身在何方。”话及至此,我骤然落跪说着:“请少主受忆雪感恩一拜!”

皇甫宜道心惊,他俊逸的眉角皱成了川字,赶忙扶起我道:“忆雪这是何故!宜道只是为自己应当所为,佳人落难我见犹怜,谁会放着忆雪不顾?”

他的话道出了他的心诚,思及在皇甫山庄的这段日子,皇甫宜道将我当作皇甫自家的小姐般照看,倾囊授我剑术。我顺着皇甫宜道的搀扶站起身,对着他莞尔道:“少主大恩,忆雪无以为谢,承蒙少主不弃,可愿与忆雪结义?忆雪愿将少主作兄长般敬重,今后必将对少主尽心竭力。”

听到我的话,皇甫宜道眼神露出一抹惊奇,随即闪出缕缕清亮,顿时开怀道:“自然是好,不过宜道本自粗浅,不知配不配得上忆雪一脉仙骨。”

闻言我当即掠起雪衫向皇甫宜道行礼,飘逸的发丝从两侧垂下,白皙剔透的面容因情绪起伏红若桃李,朱唇若樱微阖:“忆雪见过大哥,多谢大哥成全。”

皇甫宜道对着行礼的我拱手作揖,眉目含笑,说道:“妹妹多礼,忆雪如今只记得本名,今后可愿从大哥本姓?若是妹妹同意,此后皇甫山庄就多出一位少小姐――皇甫忆雪。”

“一切凭大哥做主。”我朝皇甫宜道微微一笑,转身捡起凤唳剑收回鞘中,心中多出了一份安宁。走出认兄这一步,既是为自己,也为了皇甫宜道。

我孤身在世,有了皇甫山庄为靠便可大大方方地在外出行,一来使自己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再者,皇甫宜道身怀佐君济世之才,假若有可能,我想助他得偿所愿。

翎羽见到我和皇甫宜道结义,忙不迭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笑道:“这下可好了,姑娘认了少主当哥哥,今后就真正是我们皇甫山庄的姑娘了。”皇甫宜道听后温婉一笑,当即吩咐翎羽准备酒菜加以庆贺,翎羽领命后便笑着跑到了厨房。

跟着皇甫宜道步入书房,眼神被一篇墨书吸引,墨迹和笔法并不沧桑,但笔触苍劲有力,通篇下笔行宛流水、一气呵成,可见作者在完成这篇大作时心中异常坚定。

雪白的上好宣纸用以苍穹墨迹写道:“仰天不问世事,谁笑我辈痴狂,疾风呼啸识劲草,子期尚知伯牙音,莫慕他人千金财,须知,千金易得,知音难觅。百花自有芬芳,何人识香?他言此生寻归所,然我徒有一身武功何处安……”

同样没有落款,但其实不用落款我也知道这是皇甫宜道所作。在皇甫山庄里我没有见过除皇甫宜道之外的有才之士,或许因为我所在的柳园偏僻宁静,没有人群常来常往,并且我也不曾走遍整座皇甫山庄,然而我坚信这墙上的墨宝确是出自皇甫宜道之手,只因他一腔壮志雄心。

想来可笑,我生长在科学时代,凡事都须严谨论证,而今却要做出这样无凭无据的论断。过去的我从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玄灵之说,但现在无极石的例子就出现在我的身上,由不得我不信。再说当我身遇险境时全身升起的神奇钟罩,如今又多了一条,识人心思,这一切都使我更加笃定玄妙之事确实存在于世。

可以看清人心的能力并不使我快慰,人心叵测变幻万千喜怒无常,若能看到人心的善良、诚恳自然是好,可是人心的善妒、阴暗则令我难以释怀。

便如皇甫宜道,他待人宽厚坦诚,胸怀大志,然而若他不是皇甫山庄的少主,他自可以抛弃江湖的一切,在朝廷里辅佐明君闯出一片旷世天下。可惜他不能安心卸下身上的重担,他的责任感不允许,他的父亲也不允许。

他铁骨铮铮满腔热血,全身浑然一股阳刚正气,偏偏心中又留有一片柔软的沃土,那里住着他放在心中的人。若非情非得已,我不想过分探究别人的秘密,这是一种极不尊重的行为,因此对于皇甫宜道的感情,我没有再深入追寻,除非他愿意亲口向我诉说。

我转向埋首在书案前的皇甫宜道,他正在看着山庄的事务卷宗,见他略微抬头,我轻声道:“大哥琐务繁忙,忆雪会不会打扰了?”

皇甫宜道闻声看向我,摇头轻笑道:“休要见怪,你也说了都是闲事琐务,做来做去不过就是这些,谈什么打扰不打扰。”他的眉头拧作一团,看似对这些繁务十分不快,招手引我过去道:“忆雪不妨过来看看,江湖说大就大却说小也小,管理好一个山庄有时也如同在面对整个江湖。”

我听从着他的招唤走近书案,随意瞥了眼他手上的卷宗,凝眉道:“话是如此,可我看大哥也不尽然喜欢。江山大好,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大哥如今身在江湖,难道不忧国君吗?”

话语落地,我蹙眉凝神未解片许,皇甫宜道看到我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勾唇道:“忆雪虽为女子却别有一番见解,如何看得大哥不甘处江湖之远的?”

“大哥还要对忆雪敷衍吗?这书房的墙上和柳园的墙上,无处不是表明大哥心有不甘之证。”我说罢看往墙上的墨书,眉尖一挑望向皇甫宜道求证。

皇甫宜道先是一愕随后松缓,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同我一起看着墙上的书迹,道:“不想没人在意的东西,竟被忆雪你看出了其中之意。只是心有不甘又如何,还不是要在这里处理这些琐务行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