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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笑里藏刀

第6章 笑里藏刀

只见他一身青袍白衣,长发以一条蓝田青玉缎带束起,青色竹纹锦带环腰并饰以一块虎状紫玉,修眉轻挑眼角含笑,露出一脉谦逊有礼。冬至来临,头上的红日似敛去了昔日的风发意气,如今看来却恰到好处地衬出了皇甫宜道的俊逸温和。

皇甫宜道疾步走到我的身边,唇角勾起道:“忆雪起了,我正好在找你。”说罢,他抬起右手帮我将衣角拉平,婉言道:“女孩子家,要注意衣着梳妆。”

我听后暗暗挑眉,挽起皇甫宜道的臂膀走去,笑着应道:“多谢大哥关心,忆雪记住了。听说今日君老爷要来山庄赴宴,我正想去问大哥有没有什么要忆雪做的,大哥一早找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确实有事,今日宴请君老爷是山庄的大事,代表两家交好因而马虎不得,就连爹也从外面办事赶了回来。认你为妹的事情我已经跟爹讲过了,只是爹一直不在庄内没有见过你,如今爹回来了,该有的礼数还是应当有,这样你今后的身份就算真正确定了。”皇甫宜道听我的疑问,不紧不慢地把缘由娓娓道来。

想来皇甫宜道所说确实有理,我的身份只有皇甫庄主认同了才算真正确定,思及至此我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有理,这些礼数确实少不得,再说,忆雪总不能只要义兄不要义父吧?”说完,我和皇甫宜道都笑了起来,一同云步向前行去。

经过了一池凋零的玉莲,微寒的初冬里显出一派萧索,我不禁感叹四季交替轮回,岁月如梭,很快又是一年。按照离忆雪的年纪,明年应是十六岁了,我理应想想如何才能使离忆雪的每个年月过得像达亚口中真正的离忆雪。

手上传来一阵不痛不痒却足以引起人注意的力道,抬眸看去原是已经到了皇甫庄主的住处――柏园。皇甫宜道轻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过于紧张,随即牵着我走入园中。

园中苍柏郁郁葱葱,年华入冬正是松柏生长的盛期,它不似抵不住寒冬摧残的娇柔花草,即便寒风凛凛却依然傲立于世。以往不曾见到数量如此壮观的柏林,如今亲见此景,我不由得感慨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古人真是说的不错。”

“啪啪啪……”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从不远处传来,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气势环绕的中年男子正朝我和皇甫宜道走来。男子年近半百却是眸光凌厉,棱角分明的面容不怒自威,全身意气丝毫不差于少壮青年。眼见这一身的气魄,我无需灵力读心便可知晓他就是皇甫山庄的庄主――皇甫忌辰。

他拍完掌后扯起一个不减威严的微笑,朗声道:“说的好!世间女子一向遵从无才便是德,像姑娘般才华横溢的实在少之又少,让我猜猜,这位一定就是宜道时常跟我提起的义妹了吧?”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身边的皇甫宜道又扯了扯我的衣袖,我领会地走上前去,看向皇甫忌辰打量的目光,唇角含笑,微微欠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忆雪见过义父,女儿这厢有礼了!”随着皇甫忌辰的搀扶,我站起身又说道:“女儿不过是枉读了几年圣贤书,根本算不得才华横溢,义父谬赞了。”

皇甫忌辰听罢我的话又大笑了起来,挥了挥墨色广袖道:“你这丫头倒真是谦和机灵,不过我的眼光一向不错,想必姑娘原本也是出身大家。”

“爹,忆雪曾经落水患病,已经全然不记得过往,现在还记得的就只有名字。儿子看忆雪无处安身且无人照顾,便索性将她认作妹妹,想来爹应当不会反对。”听到皇甫忌辰的话,皇甫宜道不禁替我辩解,他的眸光满含坚定地望向自己的父亲,似是在宣告着他的决定。

他们两个人着实沉默了一段时间,我向来不轻易适用无极石的灵力,一如此刻,明知道皇甫宜道父子的关系并不简单,我还是想凭自己的探寻去解开心中的疑惑。

感到皇甫父子之间的气氛僵硬,我抖了抖素纱,手抚耳边一缕青丝,笑道:“大哥说笑了,义父是义薄云天的大英雄,行事果决,怎么会介怀忆雪为女此等小事?而且,忆雪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让义父见绌吧?”

继而皇甫宜道父子都笑了起来,一轻一沉两道笑声在柏林间回荡,随即听得皇甫忌辰道:“好一个义薄云天、行事果决,忆雪如此说,我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哈哈哈……”皇甫宜道也同时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我笑着点头回应以示。

俄而,皇甫忌辰拉起我的手笑道:“唉,谁家的女儿生得这样灵气逼人,来做我的义女我自是求之不得!叫忆雪是吧?”他见到我点头后又继续说道:“忆雪应当知道今天我们宴请君老爷,回来你就随着宜道一同赴宴,正好可以将你的身份公诸于人。”

“谢谢义父!”我轻声说道,然后委身行礼走向皇甫宜道,皇甫宜道向他的父亲行礼后便领着我走出了柏园。

一路上,我始终感受着皇甫忌辰注视的目光,时而向我,时而向皇甫宜道。我忽然感受到松柏的悲伤,松柏虽傲立寒冬但孤身一人,任凭凛冽寒风敲打身躯,任凭银装素裹将其湮没,许多的苦痛独自咽下无人诉说,刹那间,我看到了柏林的凄壮哀凉,一如皇甫忌辰本人。

我猜想皇甫忌辰应该很是关心这个儿子,我猜测皇甫宜道必然向他提出过离开皇甫山庄,但是他否决了,父子两人因此志向分歧关系冷漠。皇甫忌辰之所以注视着我,似乎是觉得我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而亦我知道,我定然会尽我所能。

看着下人们忙碌了整整一天,皇甫山庄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仿佛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着贵客的来临。终于,在傍晚时分到来之刻,随着皇甫山庄护院的一声通报,君府贵客大驾光临。

华丽而高大的暗红色马车在皇甫山庄的门外哗然停下,车夫从车上跳下并拿出一把红木材质雕饰精美的垫脚凳,少时恭恭敬敬地从车里将他最尊贵的主人扶下车来。

暗红色苏锦车帘拉开的一刻,一位神采奕奕的老者首先进入众人视野,闪烁的双眸显露了老者的精明干练,一身墨色华袍展示了他的家身阔绰却不张扬,微显花白的头发以纱冠束起,威严而不轻狂,左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只晶莹通透的翡翠扳指,表现出他自身的高等品味,不似平素的地主老财般一身金银铜臭且俗不可耐。

随着老人从车上走下,帘后又出现一块红色的沙罗裙裾。抬眸看去,一双柳眉凤眸落入眼帘,羽睫若蝶翼翩舞,凤眸盈光闪闪,挺翘的鼻梁有几分小家碧玉,脸颊略带娇红肤若凝脂,身姿绰约曼妙,穿着一身粉色锦罗丝裙,外罩红色轻纱,另又加上一件灰色貂绒披肩用以保暖。

我和皇甫宜道立身一旁看着他们下车的过程,不难猜测为首的老人就是响当当的萧城首富君恨生,而紧随他后的这位美人自当是君家掌上明珠――君无心。

君家的贵客一下马车,皇甫宜道就迎身上去,微笑着朝君恨生拱手行礼道:“君世伯,多日不见,侄儿有礼了。”随即微微转身,看向君无心,欠身道:“君小姐。”

商人的本性就是奸猾狡诈善于周旋,而君恨生却没有为皇甫宜道的施礼所动容,他不似寻常的商人喜怒无形于色,商人都是明明不高兴还要强作欢颜,就像俗语中说的“皮笑肉不笑”,亦称作“笑里藏刀”。

然而君恨生却是喜怒皆形于色,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已经站在了商界中的至高位置,他认为没有必要再向他人嬉笑讨喜,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直接的性格。如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那么他的经商之路必然历经坎坷,因为一个不懂得做戏的商人往往会遇到更多的磨难,可是却赢得了我的尊重和好感。

我向来首要尊重和欣赏的,就是不戴面具或者自食其力有所作为的人,比如说我的清儿,再譬如说,我现世的二哥,安奕成。

君无心在父亲身后朝皇甫宜道欠身行礼,而君恨生只对皇甫宜道略微点了点头算作回礼,慢吞吞道:“确实是许久不见,你爹近来可好?”皇甫宜道笑笑回了声好,将君恨生父女领入山庄,一边说道着皇甫忌辰已在庄内等候多时。

刚进入山庄,君恨生便瞥见了跟在几人身后默不作声的我,不长不短的美髯稍稍抖动,听他说道:“宜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皇甫宜道听君恨生问起我,将我揽至身边与他同行,唇角含笑说道:“回世伯,这位是我爹的义女,皇甫忆雪。”然后将我带到君恨生的面前,看我仍不动声色便对我说道:“忆雪,还不见过君世伯。”

虽然我一向不喜欢繁文缛节,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虚礼,但是对长辈我理当是有相应的礼数,我云步欠身,手中素纱轻抖,眸光不卑不亢,向君恨生行礼道:“晚辈忆雪见过君世伯,方才忆雪礼数不周,君世伯大人大量,还望不与忆雪计较。”

此语一出,我看到君恨生饱含沧桑的邃眸中有微光闪过,转瞬即逝,想来不愧是在商界行走多年最终攀顶的萧城首富,不过以君恨生的个性,看来并未将所有的家财外露,倘若加上他不曾告诸于世的财产,那么说他是整个王朝的首富或许也丝毫不为过。

君恨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强压下运用无极灵力的想法,从他的行为中,我似是已经感受到了他对我的关注,在他眼里,我虽是个年方及笄的小姑娘,但是我话语中的周到却是让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若是要问话中有何玄机,那么一是为我方才的礼数不到赔礼,再者是将君恨生架上了一个高度,如果他同我计较责怪于我,则是将他自己贬为小肚鸡肠的凡夫俗子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