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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安离宫

第16章 安离宫

翎羽,翎羽,翎羽,到底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一直以来都待我极好,因而我没有舍得探看你的心神,因为那是我对不信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譬如说,轩辕奕成。而你,我来到这里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你怎么能够,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回报我对你的信任!

我信步走至井旁,轻轻探下身去将流苏捡起,捏在指尖,然后紧紧攥住,因为力道太大,我的整个肩膀都在连连颤抖。那缕雪色流苏是这么柔弱这么柔软,它只会跟随着我的力度变换形状,它是那么纯洁,即使掉在肮脏的污泥中还是掩不掉它的一抹雪白。

但是,我的翎羽,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舍得骗我?你怎么舍得心安理得地就运用我的信任?你怎么……想要亲口问她的实在太多太多,我转身看向皇甫宜道,正对上他不安又担忧的眼神。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回他的身旁,举起手里的雪穗流苏自嘲地笑了一下。皇甫宜道并不是很清楚我的意思,他只是略带思考地看着我手中的流苏,我没有多做停滞,直接将流苏收到了袖囊中。

说来皇甫宜道看也是白看,他哪里知道这缕流苏的意味,他哪里知道我从这缕流苏中看出了什么,又是什么使我此刻万般痛心悔恨,而我的双眸中亦噙满了晶莹。我并非责怪翎羽,我只是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发现她,倘若早点发现,她何至于今呢?

方想着这些,忽然之间我感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对了,今天让她去做什么了?君无心!我让翎羽去找君无心!翎羽倘若真做出了此等万恶不赦之事,那么她定非善人,索性她现在的行迹未被揭露,否则不能笃定她不会做出什么绝境之事,譬如说――挟持无心。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等事情的时候,重要的还是在我们眼前,眼前的疫民。我抬眸正见房蒙走回来,不等我开口询问,只听得房蒙讲道:“少庄主,少小姐,这些疫民所得疫症是我等罕见之症,就在这两日方兴起,中症之人没有活过一天的,前面就有个乱葬岗,这几天中症不治之人都在那里火烧焚毁,避免疫情更加扩散。”

听房蒙所言,这疫症所属不治之症,可是翎羽是从哪里弄到这症源的呢?她下毒之时自己难道没事吗?据我所知,翎羽并无任何不适,她下毒应该不能避免自己染上疫症,这即是说,翎羽有解药!

然而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房蒙说了一句:“少庄主,若是想解此疫症怕是要找安离宫了。”

皇甫宜道随即眼神一亮,然后又黯淡了下去,摇头说道:“安离宫岂是如此好请的?先不说我们和他们本不相熟,就连他们宫处何方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说的很常络,我却是云里雾里,不禁问道:“什么安离宫?”

皇甫宜道听到我的话微微侧目,似乎我真的遗忘了很多事情,便连房蒙也是很奇怪地看我。不久,皇甫宜道看我实在是不知,叹口气缓缓说了句:“这江湖中除了皇甫、轩辕两大山庄外,另有‘沧澜回旋安离宫’一说,较之皇甫山庄和轩辕山庄,又是之最。”

此话一出,我着实惊讶了一番,安离宫,安离宫,安离宫?昔日似昨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那声音低沉却温柔,“须知忆雪人作十分,三分容貌,一分安离宫,一分公主,一分凤舞九天,其余皆为仙风道骨、侠义柔肠……”

若我没有记错,当时那个白衣男子的确如是说了,他说我作十分,三分容貌倾遍天下,一分安离宫侠义五湖,一分平阳公主善及四方,一分凤舞九天震惊四海。如此说来,安离宫倒真是和我有所关系,只是不知道我如何能与皇甫宜道口中那奉为仙门的安离宫扯上渊源。

想到这里我不禁眉宇微锁,看来风平浪静的日子是真的过去了,我那个不久就要和皇甫宜道分离的预感也并无错落。只是,原先一切未曾来临时我期盼着自己可以对人生有所主动,但是一切终于到来了,我为何又会顿生不舍?

也许这就是人的本质吧,没有得到时便想着法儿也要得到,甚至心生迫急,可一旦得到了却又不想要了,又后悔了。不仅是对自己想要的事物,连同对生活的态度,亦如是。

我点了点头,双手掠上如瀑而泻的长发轻轻抚摸起来,早先头发没有这么长时我也没有这个习惯,而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何古代女子的肖像总是手抚乌发,那是因为心有所思、心有所念。

看着皇甫宜道和房蒙沉思的眼神,我心明此事甚为棘手,翎羽竟然能为了那个背后的人犯下此等滔天罪行,若说逼她交出解药,想来她定不会轻易就范,或者,她根本不会就范。再说到那个安离宫,既然他们是来影无踪,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引他们出现?

广袖上的玉堂春依然纯美,可是亲手绣它的人呢?那人儿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罢,变得连我也不敢相认。我轻步走近皇甫宜道身边,细细一笑,问道:“沧澜回旋安离宫,可是说他们这个仙门有挽转狂澜之力?”

房蒙稳重平实的脸露出一丝赞许,点了点头道:“小姐虽以面断意却所说无错,早在二十年前萧城也闹过一次瘟疫,那时寻遍天下名医都无法可解,正巧遇上安离宫宫主云游至此,便使用奇术破解了疫蛊。”

说到这里他顿时停住了,可是即便他不讲我也知道,当时疫蛊确实破解,然而死者长已矣,已经离世的人却是再也救不回了,而皇甫宜道的母亲,就在其中。方时的皇甫宜道只有六岁,但看似已经足够记认事情,否则他此时也不该是如此郁郁寡欢的容态。

我执起皇甫宜道广袖下紧握的实拳,继而用双手将皇甫宜道的拳头裹住,他的手掌很宽大手指修长,因而他的拳头几乎是我的两个大小,我握起来很是费力,莞尔迎上皇甫宜道阴郁的眸光说道:“大哥,过往尽逝,只待眼前,看看这些疫民,想来大哥也不愿他们效仿前人之果吧?”

从广袖中将雪色流苏取出递到皇甫宜道和房蒙面前,“这个是?”未及我开口,房蒙已先行问出,他的语气似乎知道这缕流苏归属何人,于是我看向他点头作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此时仍不知因何的皇甫宜道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他的脸色较比往常有些煞白,但眉宇神韵不减,鼻梁英挺更映衬他此刻挑起了一肩担当,这等优秀的男人,想来那个轩辕一笑应当是十分幸运幸福的女人罢。

房蒙抿唇不语,或是不知道从何开口,于是看向我希望由我陈说。我无奈苦笑,静了静开口道:“大哥有所不知,这缕流苏是我……”

“竟然是你的?”我的话说到一半皇甫宜道就急忙打断我询问着,他的眼神中一阵惊恐,似是受到了非凡的惊吓。

我和房蒙破郁而笑,说道:“大哥心急,都不待忆雪把话讲完。”看到皇甫宜道暗松一口气,我心里笑得更深却也更是难过,看他听到我说自己的时候如此惊慌,想必是担心身边出现背叛者,尤其是在轩辕奕成来到萧城的时间里。

可是,我却不得不告诉他,他的身边的的确确有着一个背叛者,而且已经埋伏良久,久到我不可估量的时长。我的笑就在那么一瞬间僵住,低头不再看皇甫宜道的双眼,说道:“这流苏,是我赠与翎羽的玉簪上的。”

皇甫宜道果真为我所说的话震惊,六年,翎羽在皇甫山庄六年,他是如何对她深信不疑的?犹记得翎羽才到皇甫山庄之时,她只是一个蜷缩在陋巷角落的女孤,无依无靠整日哭喊着娘亲,房总管看她可怜便心软将她带回山庄,由此一来便是六年的光景。

如今想来,若她当时出现就是有所预谋,若她当时穿着简衣陋衫也是一个阴谋,那么那个以她为陷阱的人,怎么狠得下心让一个十岁未到的女童在严冬里饥寒交迫?万一没有人发现她,万一房总管不像往常一般因急于回山庄而走陋巷,那么,翎羽岂非是要冻死在陋巷街头了吗?

果真心狠,曾几何时有人说过,做大事的人必须心狠,须得无情。却有这么一刻,我想到了君无心,她和她爹都是商人,她爹曾经教导过她,商人从事最忌有情,而她以前一直如是地敏感,可我却一手将这些打破。今时看来,真不知我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心知再继续呆在疫区也毫无用处,我和皇甫宜道便就此回庄,一路上我们商讨着如何让翎羽交待事情原委,但有一点我们是基本明了的,那就是轩辕奕成绝对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原本他没有来的时候,萧城是何等的繁荣平静,二十年来一直风调雨顺路不拾遗,要说这些全是巧合,那也太过牵强了。

皇甫宜道和房蒙最后形成了一致的意见,他们想要将翎羽秘密拘禁以防打草惊蛇,另一边由皇甫宜道出马,以萧城闹疫为由请轩辕奕成先行回去江城,过些时日再前去轩辕山庄拜访。

我听了两人的说法不禁广袖掩面苦笑出声,皇甫宜道和房蒙不解地看向我,而我亦感受到了两人疑惑的眸光。于是广袖垂下,眼神恋恋不舍地看向那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堂春,它开得正娇艳,似乎全然不被人世变迁所影响,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是我此时已然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大哥和房总领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只需放出风声说是萧城中出现了细作,故意要荼毒百姓即可,而且时间要指向,轩辕奕成来到萧城的那一天。”说话期间,我始终低头垂眸,并不是不敢看皇甫宜道和房蒙惊讶的眼神,只是他们的反应我早已料到。

房蒙在听完我的言辞后,当即惊叹道:“小姐真是好算计!”他眉宇间的振奋我没有忽略,青衫更加映衬了他此刻的欣喜,果然,房蒙之所以是为事者而非成事者的原因,就在于他和轩辕奕成、皇甫宜道不同,绝不在他人面前第一时间表现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