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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事总无两全其美

第21章 世事总无两全其美

我一听连忙解释道:“爹爹莫怪安卓,我和安左使才会面不久,而且这件事,以安左使之力不足以办得,须得爹爹亲示。”无视一旁怪色行去的路人,有几个顽劣之徒看到我和安卓站在街侧便妄图过来挑衅,然而安卓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他们便悻悻地夹尾逃离。我微微颔首轻叹,纵使皇甫宜道再怎样功苦,一个城邦乃至社稷却总也少不了这般的市井亡徒。

离若谦越听我话中严辞越觉得心急,满心只想让我早点归去,而他也暂时停下对为非歹人的追踪,先确定我的安好与否,他正声道:“忆雪,快点说究竟何事,什么事定要为父亲历?”

“疫症。”短短两字,然足矣让离若谦明白我所言之意,可我仍然耐心地补充道:“爹爹,女儿这段时日一直身居萧城,这里百姓淳朴却因歹人所害忽染疫症,若是疫症不除,忆雪是决然不会离开萧城的。”此刻若是我的头纱经风拂起,安卓定然会看到我眸中火焰闪烁,这说明我体内灵力更为沉稳。

“呵呵……”听到我的厉声陈词,离若谦居然轻笑了起来,我自是一头雾水,将要询问之际便听得离若谦笑道:“笨丫头,可曾记得为父说过,安离宫传人最值钱的不是相貌也不是经略之才,而是我们这一身的灵血啊!我们自出世便灵力随身,深入骨髓使我们的血液化异,灵力沉定之前在我们体内纠缠反复,所以我们的心血都经历了入魔走火,早已化为了一身毒血,若为他人误食便使那人回天乏术,然而却又能据以毒攻毒之理化解百毒。”

离若谦说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又呆愣原地,真傻,我还当真以为翎羽的九乌离心草能害我性命,事实上我本身就是个不会中毒之毒人!怪不得,怪不得翎羽看到我服毒只是满心伤痛,而并非似皇甫宜道般惊慌失常,九乌离心草乃万毒之首,假若是轩辕奕成给她的,她又从何能够寻得安离宫的独门解药呢?

那么,当时她为我摄住心神其实是假的了?她全记得,我顿现火眸之事她定然全都记得!不错,一个能在皇甫山庄中隐藏了六年的细作,怎么会轻易地被我摄住心魄,更何况那时我的灵力并不稳定,她很可能已经避开了我摄心的双眸。

可是我确定她守住了我火眸的秘密,否则轩辕奕成不可能只派一个翎羽来对付我。说不定,以翎羽身为细作的探事本领已经猜到了我是安离宫的人,尤其是我这一身素白身着和娇柔纤躯,她或许已经猜到了我就是安离宫的少宫主,她竟然比我自己还要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所以,所以她才放心地对我用毒,既是完成了她的使命,又说让皇甫宜道应时喂我解药,不让他们发现我本身对于毒物的化解能力,恰到好处地为我掩饰了身份。原来如此,原来翎羽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守护着我不可轻易言说的身份!

为什么,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呢?是我经世尚少,所以还不足够看清人心,不足够辨非明是,由此才冤枉了翎羽,冤枉了她对我生叛。傻瓜,翎羽,我们都是傻瓜,我傻就傻在看不清真相,而你,就傻在明明没有背叛我,却为何要给自己扣上如此重罪伤我心思!

收了无极灵力,我在安卓的依傍下脚步逶迤地走向井边,指含口中用力轻咬,伸手将血液滴在水井之中。不用多,一滴便足以让整口井的疫毒化净。

我终于明白爹为何二十年前让皇甫忌辰二者选一,因为世事总无两全其美,有所得必然要有所失,不可以让人养成贪婪劣性。

由之,纵是皇甫宜道此刻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也心无旁骛地将血滴入井中,却听得方听到过不久的温声冷然响起:“姑娘何人,在往井中投放何物?”

此时素纱掩面,我相信皇甫宜道并不会认出我的样貌,待血滴入这最后一口水井之后,我振袖挥衣看向皇甫宜说道:“公子莫要担心……”不等我讲话说完,皇甫宜道便急匆匆地打断了我。

“姑娘此话说的,我怎能不担心?萧城百姓现在为疫症所扰,人心惶惶,疫源正是这些井水,我萧城百姓亦是深受其害。而姑娘现在不知往井内投放何物,教在下如何能毫无担忧呢!”皇甫宜道说话间,往井前走动了几步,他身后的房蒙更是满脸防备地打量着我和安卓。

正在我想要辩说时,安卓用身体挡在我面前,他挥手将我护在身后对皇甫宜道大喝道:“放肆!堂堂皇甫山庄的少庄主,居然连‘安离宫主女羞花,素纱白衣怯蒹葭’都不知道吗!”他语带责备,连我听了都是心里一惊,原来我在世人眼中竟是如此美名,我只怕担当不起。

只见皇甫宜道和房蒙都狠狠地吃了一惊,瞬间瞠目看向我,而后他拂开锦袍双手抱拳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原来姑娘竟是安离宫少宫主,在下失礼了,请姑娘一定见谅!既是这样,那么姑娘方才是在?”

安卓见我低眉不语,便将手掠至身后,身上白衣与雪正好相衬几乎与雪化一,说道:“不知少庄主可否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瘟疫?”见到皇甫宜道轻轻点头便继续道:“那场瘟疫是何人化治?”

“正是安离宫,莫非,姑娘方才也是在对疫源施以解治?”皇甫宜道语含惊喜,房蒙却笑在脸上丝毫不带伪装,他们的笑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性。皇甫宜道继续道:“那不知,姑娘救助了水源,可否将患疫的疫民也一并医治?”

他的话令我心下一紧,救人,救城,又是这个问题,皇甫宜道问得出却忘记了他自己早先已经做好了选择,一个注定和他父亲相同的选择。

还是二哥那张相同的面貌,为何神韵却是这么的不似?为何一张面容下的不同神韵让我如此心战?皇甫宜道眼神坚定异常,似是一定要追问出一个结果,那眼神令我没来由的一阵惊颤,再没有他往日的温和儒雅,也更加不似二哥昔日的不羁洒脱。

也罢,如今斗转星移,如今时过境迁,莫说一个时空中的同一个人都会改变,现下是不同时空中的两个人,我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德行相同呢!而一旁的安卓却是喘息加重,渐露出一脸的怒气,似是听到了一个极为无礼的要求。

缠头的素纱掩去了我眼角的两滴清泪,我微颔了颔首,挥手止住安卓凌人的怒气,看向皇甫宜道和房蒙满怀期许的眼神说道:“恕小女子道行短浅。”言下之意明了非凡,我不能。

皇甫宜道的眼中顿生一股失落,他果然心思沉稳不及房蒙心直口快,只听得房蒙急声问道:“姑娘既是救了萧城的生命之源,奈何不能将受苦的疫民一并救治了呢?”他像是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皇甫宜道制止。

安卓看房蒙不语,便轻挑眉宇,厉声说道:“皇甫山庄也算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之流,怎的也不懂得事无两全其美?”

我拉住安卓的衣袖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他的语气越渐加重,如果我不制止他难保不会招致事端,而若被外人传出去,无论是于安离宫、于离若谦还是于我,都无益处。

待安卓忿忿不语时,我调换音息以防皇甫宜道认出我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家使仆快言快语,请皇甫少庄主休要见怪。私自替少庄主做主救城的确是小女子过失,但假使真让少庄主做选择救城还是救人,小女子相信少庄主也会选择救城,不知少庄主意下为何?”

皇甫宜道在我讲完后略点了点头,但我的那句“救城还是救人”还是让他心中顿了顿,只见他眼神直看向我的素纱,似是想看透素纱之下我的面容,我灵力念动看到他对我的话语起疑,继而他会偏首唤过房蒙让他会皇甫山庄看看我是否还在。

但这一切都是安卓听不到的,因为全是我的灵力念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在皇甫宜道动作之前,我启口说道:“少庄主若是对我安离宫心生有疑,那之后安离宫不再现世,自此与江湖两立井水不犯河水。”

我的目的是转移他的注意,他听了我的话果真连连道:“在下不敢,姑娘莫要恼怒,只想问姑娘一句,可认得我庄上的义妹忆雪,你二人身姿言语极是相似,在下只是在疑惑此事,绝无对安离宫不敬之意!”他好看的眉宇皱作川状,我不禁有些心痛,他还是很在乎我这个义妹的,否则不会在救疫之时还能想到我的声容。

虎裘掠起,手下示意安卓使用轻功带我离去,我低眉浅笑道:“两时无同人,公子言笑了,小女子已算成事此时便该行去了,你我后会有期!”

语罢,安卓素衫挥掠,足下发力使起轻功带我向城外飞去,身后传来皇甫宜道的沉声:“安离宫大恩萧城百姓没齿不忘,皇甫宜道在此谢过,后会有期!”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久久不去,或许是我,想记住这最后的声音罢。

说起来是后会有期,然而谁知道我们此生究竟还会不会再次相见呢?假若皇甫宜道回到皇甫山庄不见了我的踪影,是会对我这个安离宫少宫主心生怀疑,还是会漫天遍地地寻我呢?这些,都已经不该是我考虑的了,行便行去,不可回头。

萧城因疫症缘故无人往来,故而城门外只余了我和安卓两行独印乍现在积雪之上,悠悠地通向远方,又恰似与这一脉银装天地相容。

不禁回眸对着萧城城门最后一望,城门上“萧城”那两个字极是苍遒,却似碑铭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底。这是我轮回之后第一个生活的地方,我此生不忘,不再留恋地赫然转身,我的火眸闪烁定定地望向前方对安卓说了句“走罢。”然而心中却默念道,惟愿安好,二哥,无心,后会有期。

云雾缭绕缠山腰,不见葱茏不见宫,这里,坐落在妖娆白雾之中的,就是我此生的家――安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