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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是是非非,随风尽逝

第23章 是是非非,随风尽逝

想象不到倘若他知道我并非离忆雪本人,会是怎样一幅光景?他是否还会如现在轻拍我冰凉又孤寂的双手?他是否会在我来到安离宫时眼眶微红地默默念辞?我不由得含住下唇,垂下似若蝶翼的眼睫低语道:“忆儿想求爹爹让女儿离开安离宫一段时日,女儿想去见识江湖百般。”

我努力用自己的决心说服离若谦怀疑惊诧的神韵,如杏的凤眸闪动着坚定不移,良久终于听到离若谦低叹一声道:“罢了,为父不知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何种事情,但不得不说确实较过去变化极大,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啊!”

说着,离若谦站起身慢行至香案前,而我亦搀扶着他一起踱步过去。案上雕凤在目,两只漆金雕龙红烛燃的正旺,中间架着一鼎青玉香炉,漆朱色的香案在螺旋而上的青烟笼罩下显得格外神魅。

离若谦一手轻扶香案,看着冉冉而上的青烟说道:“想来你定是考量许久才做出了此般的决定,可是因为担心你不够资质接替为父身任安离宫宫主?”

真不愧是安离宫宫主,真不愧是,离忆雪的父亲!他说的正是我所忧虑之一,于是我淡淡挑唇坦然道:“爹爹所言不错,忆儿确是有此担忧,所以忆儿希望爹爹给忆儿三年的时间。忆儿保证三年里不会和安离宫断绝联系,只是想多见识一番,否则凭借忆儿现今的资历决然不够格也不可能答应接任安离宫宫主,爹爹放心,只要三年约定一过,忆儿定然回宫赴任,请爹爹成全!”

话及于此,我掠开虎裘素裙就地而跪,但未至及地便被离若谦扶住,他横眉微锁道:“忆儿,记住你的双膝不可以为了任何人而跪,你是尊贵的,只有世人向你下跪,你不必跪向任何人,即使是当朝皇帝、即便是为父也绝不能够令你屈尊下跪!”

他的一番言语让我一头雾水,我不禁想要运活无极灵力探他内心,无奈离若谦身为安离宫宫主具有与生俱来的灵力,似是察觉到我想要究查他的内心,他竟然启用灵力将自己的心神护住,莫非是有意隐瞒什么?

即至无法运用无极灵力探他心神,我的火眸又开始有了焦灼感,从离若谦深邃的黑眸中我看到了自己双眸似有烈焰燃烧,而离若谦也当即安抚我道:“忆儿莫急,如今你火眸生定,若你的心绪有强烈起伏,眼眸之中便会有烈焰灼烧且火眸也会愈渐鲜明。你一定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倘使你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你的火眸也可以变回寻常的褐眸。”

语罢,我渐渐平静下来,眼中焦灼感也随即消失,既是离若谦有意隐瞒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得知真相,淡声说道:“女儿谢爹爹指点,爹爹可是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离若谦见我火眸平静才放下心来,无奈地应声道:“本不想放你离开安离宫,天下之大世事无常,你一个姑娘家怎生应付得来?怎料你因被害阴差阳错出宫许久,想来如今叫你安分地待在安离宫已无可能,那便不如放你行去罢。但为父有一个条件,你身边必须有一人跟随,或是安卓、或是安塞,由你作择。”

这听起来确是他最后的坚持并且一点也不过分,而我也并没有想过要自己一人离开,垂首沉思少刻,再抬眸时我秀眉轻挑莞尔道:“我选安塞。”

是是非非,随风尽逝,烟波万里,云雾逍遥。

扁舟于凌波湖上,一望无尽的湖面上似是只有我们这一张白帆,青山碧水间显得格外扎眼,张扬却不狂妄。

此刻的安塞一身素白立定于舱外甲板之上,他的身形挺直,双手背置身后像在思考什么,细条的眉宇间平滑无澜却让人看不出头绪,我没有先行动用灵力,而是福身走出船舱至他身旁,慢语道:“安塞,我很抱歉,未曾商榷便教你随我行去,可是还有什么没安置妥当?”

“少宫主言重了!”安塞听到我的话面色微改,见我出舱便迅速垂首向我行礼,削薄的双唇顿了顿接着说道:“属下绝无责怪少宫主之意,只是属下觉得奇怪,为何少宫主会抉择属下伴随前往,而不是选择早已相熟的安卓?”

原来是为了此事。要说为什么,先前我在回复离若谦的时候便已有所考量,安卓生性沉定忠实,他看起来的确是不二人选,然而我之所以没有选他是因恐他多生事端,他为人太过忠主。而安塞则不同,他不仅忠主还有过人的头脑,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运筹帷幄,而安卓却冲动鲁莽了许多,不得不说这是江湖的禁忌。

寒风忽起荡起波纹阵阵,江水后浪逐前浪地向远方推进,我仰首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一如我不知前方何往的旅途,双手下意识地拢着白色虎裘抿唇道:“安卓鲁忠,安塞周全。”语罢我无意瞥向安塞,发现他狭眸微阖正细细打量着我,我轻笑讽道:“以安离宫宫规,右使此举是否恣肆?”

安塞顿时垂下眼帘,他身材高大却不魁拔笨重,肤色呈淡麦色,对男子来说正是刚好的色质,他听到我的话语不禁面色微怔叹道:“果有不同。”继而他看向一旁撑船的船家,眸光邃了几分接着道:“安卓告诉我少宫主此番归来较以前大不相同,如今我真正相信了。”

也难怪他们都会有所不适,昔日的离忆雪怎生与我的行状比得?她深闺贤淑,我自立刚性,她女工温和,我经略芒刺,她凡骨清秀,我无极缠媚……人非昨人,又怎能教心同昔心呢?然而,我无法让他们知晓这些,便只能让他们以为我是在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失忆转性了吧。

“两时无同人,一时人不同,二使何至惊讶于此?”语罢我淡笑两声,眼眸掠向两岸萧瑟光景又道:“只是急忙出来,竟来不及陪爹爹安度年关,无法伴爹爹守岁,是忆雪不孝。”

余音未落,安塞清咳止住我胡乱思绪,只见他将手中的炒盐锦袋递于我,道:“少宫主不必自责,早日出行方能早日归来,这也是宫主默许的,待到少宫主归来之时,属下们就可辅佐安离宫安然易主了。”

易主,易主,易主……据离若谦的说法,安离宫的建宫先人曾说过,后人中倘有身怀无极灵力者,无论此时宫主何人当即易位。由此,我成为安离宫宫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三分容貌、一分安离宫如今看似皆已获得,那便只余下一分平阳公主、一分凤舞九天了罢?

达亚,虽不知你究竟是何人,可你说前来助我究竟是真是假?因此,你所说的话语我全也无从考证,那我便不会再按你所说的行动,我的命运还是该由我自己掌握。

无极灵力在身我不知是福是祸,或许我就这样闯荡江湖,三年后平安归去安离宫继任宫主;或许我就羁绊于江湖,三年后步步登天?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好,但有一点我很确定,那就是我不会停止找那个人,寻找那个我命定的人。

我对达亚说的话不作论断,只是我既已错过那个命中之人一次,便没有道理再犯下同样的过失,故人云,错过非错,过矣。

正在我二人沉默冥想之际,耳边一声呼啸,似有什么锐器劈头而来,其势概如破竹以至我的额前飘发全数拂往另旁。方时生死悬发,只听天降来人厉声大喝道:“今日终于得见安离宫少宫主,便接我一招!”

铁剑凌风从鬓角疾逝而过,我方知道此人并非冲我而来,只见他剑锋一转便劈向了安塞,正好有机会让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一个面容粗犷却不失温雅的男子,或许粗犷和温雅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本身并不相容,但眼前这个男子却是恰到好处地将它们融于一体。便如此说,容貌非人所能定,然其品行自成。

这个男子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然并不笨重,如皇甫宜道、安塞般的男子是面容俊朗肤色恰好,而这个男子的肌肤则是黑若焦炭。他身着棉厚的黑袍,从天而落时似在头顶罩起了一片乌云,后来安塞打趣他说,倘使他是深夜突袭,我们倒真是防不胜防。

男子一边朝安塞挥剑,一边嘴中念辞道:“安离宫少宫主歹事做绝,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人!”他愤慨的语调伴随着凝结水汽而出,眸光凌厉骇人,直教安塞无可奈何地抽出贴身腰间的软剑与之厮打较量。

金属撞击的脆声响起在耳畔,自从听到男子的话语我手中的凤唳便愈渐松了开来,如此血气方刚的男子,竟有些莽撞的可爱。抬眸看向正在较量的两人,说是较量或者并不恰当,因为看得出安塞正尽力地避开伤到那人要害,反倒是黑袍男子招招致命,然而明眼一看便知男子的武功与安塞相比实属下乘,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在一旁的我终于放开腰间的凤唳忍俊不禁,不仅是因男子笨拙的剑法,且是因为他实实在在地把安塞当作了安离宫少宫主,那我这个真正的少宫主岂非被他置在一旁做了摆设不成?

黑袍男子一开始并不曾为我所影响,只是在他卖力拼杀之间安塞也不禁笑了起来,从抿唇微笑变成赫然大笑。起先他是以为我们瞧低了他,手下力道更加凶狠,要数这黑袍男子是个率性之人不懂分辨,我不急不缓地问道:“壮士可是亲眼见到安离宫少宫主为非作歹?”

似是此刻起男子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手下利剑亦在不觉中迟缓了下来,由此给了安塞可乘之机,他一个翻腕便挑开了男子的利剑,黑铁锐剑坠落甲板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着铁剑的轰然坠落,我挑眉对上男子疑惑的眸光心中连连称奇。莫说全身尽黑的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一双清澈通透的双眼,如一潭清泉一望及底。而男子的眼神倒没给我多少惊讶,寻常男子见我不过便是呆愣哑口,就像是黑袍男子现在所表露的,而于我无非是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