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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闲适

第32章 闲适

莞尔间同幽涯跻身而过,我以眼神与他交意道:“你欠我一个解释。”手扶门扉之际,我驻足侧首道:“笑世人不得已而为之,亦笑他们不得已而不为,人生在世如梦轻浮,谁又能时刻看得清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缘何?”

幽幽数日即逝,几进轩辕山庄也未曾佩戴素纱,轩辕奕成等人见我火眸形状皆心存大惑,我便将对冷柒说过的释语又向众人讲述一通,邵家小姐身患奇症之事从我们定居江城时便已在全城传遍故而无人起疑。

“自幽竹将素纱除下之后,四月楼的营生更是日渐兴隆了,然而除却每日来饮茶的客人不算,还多了……”幽时的言辞刹间顿住,只道是说出来怕会凭增我的恼怒罢了。

然而即使幽时顿语不言,亦自会有他人将未完之话道尽,我本在房间里烹茶的手倏地滞了片刻,只听得幽涯若无其事地说道:“只多了上门提亲的人罢。”纵然日日幽闭于房中,幽涯亦能将房外之事全然洞察。

明知道幽涯、幽时两人仅仅将此事说来玩笑,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而冷柒却似是心有不快。幽时知晓冷柒在四月楼疗伤多次找我商榷此事,我已然心明此事有欠周全,可帮人总无半途而废之理,而且我有种未知的预感,冷柒箭伤痊愈之时概是我们离别之刻。

我听闻他们的言笑反口道:“两位兄长既知我初一时将将年方二八,又以我身患奇症不得其治之由推辞那些求亲之人,幽竹还有何忧呢?”手中烹茶行为继续,我用银镊细细挑选着个中茶叶花瓣小心地调配着,对着一旁沉默的冷柒问道:“冷柒伤势即将痊愈,不知你的家人会否来寻你?”

“当日独自深夜入城,虽行为难以宽释然确有不得已之心,方时因身受重伤故无奈至此疗伤,幸得几位相助,否则冷柒不知后果将何。”冷柒言简意赅,纵他语说这般许多却只有那“独自”二字是我所求,他这是故意将我们的心思移至他的致谢之辞。

冷柒胸怀城府不输轩辕奕成,我虽是对此事内心明然却从心底愿意对他少几分提防,这却是为何?反是幽涯听了冷柒的谢词坦然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们是做营生的,多积些德行实在理所应当。在下不才,自小便爱读些医书会些医术,不想如今正技用逢时。也是多亏了兄台你,恰是圆了在下的医病救人之想。”

冷柒的心绪令人难以捉摸,莫说他的面容遮去了大半,便是从那幽深的海眸中也难见一丝波澜,他那冷漠的神态直教人敬而远之,便连方才的一番致辞也是说的毫无情绪可言。

而却此之外更令人生惑的是,冷柒区区凡人之态竟教我难以探测他的心神,而幽涯也对他全然无奈,不久前对他施展纵神灵力失效便是又一力证。纵合我与幽涯两人之力也难以奈何之人,轩辕奕成为首者,冷柒次之,他们身世有何秘密,他们之间可会有些许关系?

“叩叩叩……”几声轻巧的敲门声引去了我们的注意,我手上提壶至炉之际瞥看幽时示意他去开门,没想到一开门便听到了一笑匆匆的嗔语:“幽竹不来与我奏琴,却是躲在这里偷偷煮茶吃,竟也不想着为我留杯茶吃?”

轩辕一笑的直言娇语霎时拂去了压在我心头的重石,抬眸却见到她久久盯着冷柒的异常颜色,我依旧笑着伺弄手中的茶道似是素日常语说道:“今日幽竹特地烹茶款待四月楼的新友,故而未去轩辕山庄陪伴一笑。”

与此同刻,我的眼神略过冷柒想他开口向一笑自明,俄而便听得冷柒漠然开口道:“在下茶商冷柒,贯来仰慕四月楼的清雅茶音,如今有缘得识四月楼掌柜便联上了营生,故而在此叨扰讨杯茶喝。”

这样的回答若还有人再能寻出间隙则要数那人心思过于缜密无缝,江城是生意之城,没有人会对营生上的交往多加怀疑。更何况一笑一介闺中女子,纵使外柔内刚心有烈思却对生意之事全不在行。

见轩辕一笑颔首向冷柒行礼,我心明轩辕一笑戒备已除,只听得一笑莞尔:“招待新友着实无错,也不该喜新厌旧罢,幽竹可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一笑这一番言说教我哭笑不得,壶中清茶微沸,我转手执起木镊挑开壶盖翻拨茶叶,一边挑眉道:“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闺中怨语,莫说幽竹小小女流之辈与之无关,便是一笑也是待字闺中之身,哪来的闺阁怨声?”

此言一出众人皆仰合轻笑,连同冷柒波澜不惊的眸光中亦惊现了一丝安和,倒是幽时一番好心搬来一张毛毡垫在冷椅上将不知当何的轩辕一笑引去就坐,他温尔说道:“一笑姑娘来的也是及时,正赶上这一壶清茶,该是失中有得罢。”

我用竹镊分别烫了四只茶盅置于檀木茶几上,取来首次茶水拨去浑物浇在几只茶盅上又反炉复次烹制清茶,待取来成茶向茶盅斟酌时被一笑拦住,她抿唇笑道:“方才幽竹笑我,那么此番弄茶可有说法?若不然,我也定不饶你。”

“韩信点兵将军经。”我看着轩辕一笑微愣的神情略摇了摇头,将茶壶中水点入茶盅继续道:“粗茶清明幽竹心。”话间我将茶盅一一递至幽涯、幽时、一笑、冷柒的面前,我顿了顿声眼神悠然掠过几人莞尔道:“莫笑侬家烹茶浑,一烹吾心,二斟君心,盏茶凝盅祝君卿。”

皎月高挂云过星稀,窗下奏琴本是人生一大悦事,可以平浮气、清浊心,然而此刻拨动手下的筝弦却全然不似平日中顺应。如今冷柒身份不明,几日来虽然和我们一齐浑浑度日而总是听着我们谈及一些牛马不相及之事,对于自己的事情他是丝毫不露。

若然一个人要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何可能与他人深交?然自古人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当初与皇甫宜道和君无心相与时,正因为有着千丝万缕的相拂才能情念至此,不然我亦不会现今还时常感念到过往的生活。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唇中喃喃念着,汩汩清音从筝弦中款款流出,去年今日我在为清儿伤怀却不知此刻现世我在为谁感伤。

不知何时冷柒站在我身后沉声道:“你在怀念什么,又为何事感伤?”他清冷的声音真真惊到了我,手中筝弦顿时震到了柔荑传来丝丝绞痛。

我微微抿唇望向窗外明月清光,皎皎空中孤月轮,我轻声念着:“原来冷柒伊能闻会乐音,只是能感受到清乐深意必也曾有过如此感悟。皓月皎雪物是人非,幽竹不免心中杂陈,那么冷柒又是为了什么?”

冷柒踱步到我面前轻抚了下褐漆秦筝,他望向清澈的夜空冷然道:“这里的夜空似是格外明朗,你方才所诵是何词?”又是一次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我所有的问言都话及他的极致之处?

“你可知自古往朝?”我轻声问道,自往世以来我为了不被他人怀疑从未问及现世何朝何代,如今终于问出了口,纵然言语并不直白却也能达到所求。

令人疑惑的是海眸中散发点点迷惘,接下来的回应更是令我瞠目,只见冷柒偏首望着我幽然道:“古来往朝?自古便是圣朝天下从未更改,又有何言说?”

圣朝天下?我一阵惊愕后轻笑出声,原来我牺命而往的,竟是一个从未在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果然,逝世便是逝世,纵使我现在依旧活着,也是在一个不通前后的世道。良久仍是静了心神莞尔道:“一首小词乃是闲来无事之作,幽竹不是大丈夫不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便只能躲在如此静处无病呻吟。”

“无病呻吟?这几日下来依我的了解,你绝不会是会无病呻吟之人。”冷柒刚毅的面具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显得分外清冷,真不知倘若他摘下面具是否也如此漠然的形态。

他的话不免令我冷笑一声,我反问道:“你的了解?你是否真的很了解?我二人并不曾深交,你只是从我的行为处事中看出分毫,可是分毫又怎能作全部来算?”这话说得似是有些意重,然而实在也不可轻纵。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的话着实欠妥,自以为从小相知之人便是了解,谁想只是自己将自己束在一片方圆不可自拔。”冷柒似是将要切齿,听他的语气好似恨极了谁人,究竟是何人负了他一番信任?

我转而笑道:“罢了罢了,如此良景怎好辜负?便让幽竹再为这美景鼓奏一曲可好?”说着,手下翻转拨弄起来,如弦复挑筝音如流。

只消此刻我还未曾开口吟诵什么,反是冷柒先然开口道:“浮月清夜皎,星晰人未晰,楚天沉沉江萧阔阔,罔顾轩辕皇甫经,冷思明曦千回转,聊发窗边语。”

文采倒是极好,只是词中蕴涵皇甫、轩辕两大武林世宗是为何故?若我记忆无差,明曦城乃是圣朝都城,而江、萧二城又是圣朝不可或缺的重地,若说为重地是否仅仅因为轩辕、皇甫两大武林至尊在此虎踞?

恐怕事情定没有如此简单,我似是无意笑道:“冷柒可晓轩辕、皇甫两大武林尊者?想你也是一身抱负,你如今不往都城从仕,为何也不投往江湖尊者一显身手?”此时的冷柒在一段时日的调养中伤势已痊愈八九,他话中较前几日更多了几分底气,单是从素日语声中幽时便能感到冷柒自身的心力笃厚决然不是泛泛之徒。

我看到提及轩辕和皇甫的时候他的眼神黯然几分,若不是无极灵力对他无用我实在不用这般费事,然事已如此我便只得逢招化招。冷柒转身往外走去,行将门边时喃道:“心思细腻全注筝中,筝音似溪流潺潺,你果不其然是弄筝妙手。然我心千千念,不拘此处声,直教萤光同月较,萤火无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