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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纯净清明

第80章 纯净清明

我望着方来仪轻松的神情,思忖着她这一杯酒我能否喝得?当日平礼寺中,她一杯酒招来山中毒蛇险些要我性命的情景仍在眼前。然而思索一阵,我还是接过她手中的紫玉酒盏一饮而尽,笑道:“一直想着回味当日山中玫瑰沉香,不想今日忆雪真是应愿了。”

思觉可汗闻声走上前来,阖眸大笑道:“哈哈哈,无论是什么美酒佳肴,到了匈奴,我让公主全都吃个痛快!好了好了,时辰该到了,我们快些启程吧!”

说罢,思觉朝着身后的随从挥了挥广袖,他身后的一个侍从随即走上前来朝我低声道:“公主,请上辇。”他抬起左臂指向思觉可汗不远处轿辇的方向,我应声后跟随着他往轿辇步去。

耳后传来的是思觉和明帝等人最后的寒暄陈辞,然而我不再对这些事情有任何聆听的兴趣,只是安宁地走上大红色的裹绸轿辇,等待着思觉可汗宣告启程。而我的手中,紧紧握着回宫前幽涯给我的九乌离心散,无色无味,却能让人一命呜呼。

“幽涯,我食了九乌离心散之后,可会有什么发症?”临行前,我将一个吊坠大小的玉葫芦挂在胸前,里面的九乌离心散,便是要命的东西。

幽涯轻叹一声,笑笑道:“哎,这九乌离心散不仅看起来无色无味,而且就是吃了之后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你的腑脏,教人无从察觉。再有,食用之人即使死后,人们也查不出原因为何。”

是,我使用的是世上无人可断,无人可解的毒药。但是我敢用,因为我身边有幽涯,他不是世人,所以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敢。

锣鼓喧鸣,轿辇推动。撩开轿帘看着天外残雪,出了明曦城,出了明曦城一切都会结束了。四月楼的牌匾透着一股幽静的茶香,如今我走了,这家店又会在谁的手中?成为一家新的酒楼,茶楼,还是歌舞坊?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抬眸惊心,四月楼的屋顶上有人身着一袭华服安立着,那一身华白的武士服如此熟悉,熟悉到一切都回到了一年前我们在江城相遇的那个晚上。银色的半脸面具和往日并无不同,然而我心中不由得低问,他究竟是冷柒,还是冷思寒?

将轿帘垂下,我感受着轿辇的前行。明曦城的大路修的平坦而宽阔,所以纵使如此庞大的送婚队伍在行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颠簸感。而出了城门便不同了,未下多久的时间,我感受到轿辇陡然一震,这是出了明曦城转向了洼泽谷地――去往匈奴的必经之路。

行车已走了一段时间,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问我是否需要休憩,那么现在正是时候。思忖已至此处,我勾起唇角从脖子上将木葫芦取下。我知道轿辇外一直有一双担忧的眼眸跟随着我,可是我此刻不能顾及这些,只能将这葫芦中要命的东西全然饮尽。

唇角的笑意愈渐深了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我的凤就在外面,不管他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至少我知道,他是为了迎接我而来,为了迎接属于他的凰而来。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

听着辇外随从低声问道:“夫人,已经出了明曦城,可汗让属下来问夫人,可否要小憩?”我轻手拂起血玉凤冠上的珠帘,阖眸浅笑,纤指挑开木葫芦上的软塞,仰首,将葫芦中的九乌离心散如数饮尽。

听着辇外随从低声问道:“夫人,已经出了明曦城,可汗让属下来问夫人,可否要小憩?”我轻手拂起血玉凤冠上的珠帘,阖眸浅笑,纤指挑开木葫芦上的软塞,仰首,将葫芦中的九乌离心散如数饮尽。

终于,又回到了那个纯净清明的时候,思绪很轻,躯体很轻。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幽涯在我身边为我指引,我是无极石的传人,我有了掠人心神和通晓心神的奇术,然而我却不能救下枉死的灵魂。

不该是这样的,我的目的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顺着这样的道路我还能走多远,但我知道,只要我伸出手去,那个在这一片清明之外等着我的人,也会同时伸出手来迎接我,他会的。

身边是茫茫白雾,我抬起双手胡乱撩拨着眼前遮挡视线的雾霭,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一个温婉而熟悉的女声说道:“忆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安奕成,你这下总算踏实了吗?你为什么要由着安伯父把她嫁给薛凌风呢?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应该照顾她的吗?”

“清儿,你不要再说了!奕成已经足够内疚了,再说,我们家庭的境况你也不是不清楚,否则你又怎会嫁给……”听来像是二哥的声音,可是他的声音中再无素日里的不羁,却是稳实厚重许多。

而那个人呢?安奕成呢?迷雾中,我躺着的视线恍惚看到了安奕成的身影。他的轮廓在我心中如此清晰,此时却是影影绰绰几不可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有清儿的声音,为什么有二哥的声音,为什么有人呼唤安奕成的名字?

“都不要说了,薛凌风来了,奕成,让他见见忆雪吧。”这是大哥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的心境,温和笃实。

安奕成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从我的身旁慢慢起身,只听着一双踢踏的脚步声逐渐走进,那是一双现代漆皮皮鞋的声音,我良久未曾闻见了。薛凌风先是将手中的一束暮春白樱递给秦清,而后看了看我,接着转向安奕成问道:“忆儿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要叫她忆儿。”薛凌风的声音还未落地,另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而这个冷傲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你一定要这样吗?闹到现在这一步,你我同样有责任,家父并不知道忆雪对你有情谊,所以才会向安伯父提亲,才没有料到忆雪会在订婚那天去找你。”薛凌风字字铿锵,他的字句里遍显大气,尽现总理之子的风范。

安奕成的声音依旧决绝,他此刻在想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他阖眸听着薛凌风的指证,只是冷冷地说道:“不要,在我面前叫她忆儿。”

我们是否有过这样的约定?我在一次家庭团聚的时候说过,我的名字叫做忆雪,别人唤我作忆雪,只有我至亲至爱的人可以唤我作忆儿。是的,所以只有父母、兄长和清儿叫我作忆儿。而薛凌风,我未将他当做至亲,他却已然当我做至爱。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要讲话便出去说!忆儿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你们会吵到她的。”还是清儿的声音,她到底将我当做担怀的人,只是对着安奕成和薛凌风发火。

“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忆儿,我离开了她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安奕成清冷的嗓音似是一股清泉缓缓流过我焦灼的心境。这句话听得我好心安,我现在就想醒来,我似乎明白了自己现在回到了现世,回到了安奕成身边。

我只要,只要现在睁开双眼,坐起身躯朝着安奕成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因此,我一点也不后悔当时从订婚的宴会上跑掉,我不后悔违背了安家养父的意愿,甚至是薛凌风的一片情意。我不后悔穿越了千年的轮回,至少在那个陌生的世界我见到了他,这个让我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睁不开眼睛,我的眸子半阖半张,却就是睁不开眼睛!为什么我坐不起身子?为什么我不能坐起身子去拥抱我深爱的这些人?他们明明每一个都在我的面前,我却无法和他们相聚!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了?谁禁锢了我的身躯?谁禁锢了我的灵魂?幽涯呢?是谁,究竟是谁要如此刻薄地对待我?让我见到了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却不能与之相守!奈何,奈何,奈何!

离忆雪,该当回来了。

怎么?谁在左右我的生命?又是这样的话语!为什么你们要来左右我的人生!回来?回哪来?又要到哪里去?

你忘了,圣朝天下,还有一位寒王在等着你。

寒王。冷思寒!

对了,还有冷思寒,还有冷思寒在等着我!那个我出嫁匈奴的时候,四月楼上的白衣铁面人,我怎能忘怀?叹龙剑孤独已久,他在等着和凤唳剑的重聚!前世我被命运辜负,我怎能忍心负他?皇甫宜静已经命丧决绝,我已说过要助冷思寒倾覆天下,我如何能负他?

我不能,我尝尽了被命运玩弄的滋味,尝尽了被辜负的辛酸,不可能再让冷思寒经受这样的苦楚。冷思寒自幼经历的苦楚已然足够,他爱惜我,而我也爱惜他,我爱惜那个有着美丽生命的天下!

是,我是要回去的,我是理当回去的。从我迈进这个圣朝天下的第一天,我已经再没有退路了。既然走进了这个历史,我便不可能再被抹去。平阳公主?安离宫少宫主?不,我是离忆雪,离忆雪!我不要在现世流连,我现在便要回去!

“幽涯,少宫主为什么还不醒?会否是你误了医治的时间?”坐落群山雾霭的安离宫中,幽时等人围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众人的面容上尽是担忧神色。

“幽涯先生,你一定要救救公主,你们才刚刚把她从匈奴那里抢来,真是的,公主要诈死,为何不告知我?”琉璃像是知道了一件极为恐惧的事情,她的眸中约有晶莹闪烁,似是下一秒钟便会伤悲到不能自持。

“自然是因为告知了你,你定会全力反对。”幽涯还是不改素日里悠闲的口吻,却能听得到其中的沉重,许是他也对自己原本很是坚定的事情起了忧虑之心。

“对了,你们二人是如何将公主的,不,将公主从匈奴人手中救出来的?”琉璃想到这里不禁凝眸疑惑,她匆匆擦拭着红衣女子垂汗的面容。

女子的容颜姣如云间皓月,眉间芳姿晴如林中幽泉,鼻梁婉转似是远山青黛,微白的樱唇微微张动着,怪是惹人怜惜的,直叫榻前一个面带铁面具的白衣男子蹙眉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