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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愈老反不老,笑笑十年少

第50章 愈老反不老,笑笑十年少

我就座筝前探手调整筝音道:“平王此言差矣,父皇乃君者一诺千金,方才忆雪求请父皇准许忆雪奏筝庆贺,此为一诺,那忆雪岂非已倾千金?无奈忆雪寻常女子,又怎会有千金万贯?便如太子殿下和郡主所言,该是对忆雪琴技的谬赞罢了,平王不应作真才是。”

“瞧瞧,你说了一句她便能巧思以对,你们说这忆雪可非才思敏捷?”皇甫宜静听言不禁轻笑出声,她说话间抬手执盏递于太后。

明帝闻言颔首笑道:“你们莫与她辩,忆雪巧思不绝,你们是决然辩不过的,还是让她快些奏筝罢。”

耳间听闻着殿内之人的你言他语,手上不觉在弦间拨捻成声,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筝音如间关莺语由花底悠然滑过,转瞬间又如幽咽泉流不尽却难出冰下,冰泉冷涩之际弦音凝绝寸许,凝绝不通声又暂歇待起,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拨挑间我缓缓虽筝吟唱出声:“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想一代奸雄的《观沧海》用来表达明帝此刻风华正盛的姿态可谓恰至好处,而一曲终了只听得冷思言举盏站起道:“好一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平阳公主以筝音祝示父皇龙威天下国强鼎盛,儿臣等以同愿祝示父皇龙体康健国泰民安!”

“儿臣恭祝父皇龙体康健国泰民安!”太子一语既出,众皇子皆手执酒盏朝明帝示意。在我看来,他们从出生至今,恐怕也唯有在这般的情况下才会兄弟同心罢。

明帝闻言大悦,手执酒盏一饮而尽连声道:“好,好,好!众皇子心系社稷,朕心甚慰,太子在筝音中亦不忘思民念国,朕心可安啊!”

“不错,不错,各位皇子都这么懂事,不枉皇帝对他们一场教诲啊!”太后不由得喜从中来,她眉眼俱笑望着明帝,念及殿下一群孝顺懂事的皇孙便感觉心中舒畅。

本坐在一边的璇贵妃举起手中酒盏起身朝明帝笑道:“臣妾代六宫恭贺陛下有如此一群孝顺皇子,实乃万民之福、社稷之福、圣朝之福!”

延庆殿一派祥和安宁之象,龙悦凤喜教人心中感慨,感慨延庆殿内筵席美满,感慨圣宫中人人表里不一然唯有在此时才能一展笑颜!

冷思寒至终未再多言一语,那双海眸始终垂望酒盏不曾抬起,然而教我疑惑的是他全然没有顾望过明贵妃,为何这一对母子之间不似寻常人家母慈子爱?纵然和寻常人家不可全然相同,为何连一丝母子情谊都让人感受不到?

明贵妃仿佛不止是对冷思寒,她似是对自己的任何孩子都毫不关心。是何原因,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毫无关怀?她不是得尽了明帝的恩宠吗?她两个争气的儿子不是皆封王拜将了吗?奈何她全无笑颜,奈何她久久心郁?

太后凝望着寝殿外飘飞的繁花,任静儿轻轻捶打着微酸的肩膀悠然道:“时日可真快,前些日子还眼见飞雪,转眼就入了夏了。”

我闻声不经意地瞥着窗外仅剩的片许樱花,亦是心不在焉地为太后捶打双腿,皇甫宜静见太后此状笑道:“太后,夏天一向炎热,想来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安排咱们去承云山庄避暑了!”

太后听罢先是一惊,随即缓缓点头轻叹道:“是啊,去年往过承云山庄避暑的时候几个皇子都不在,可是今时却都是团圆了,甚好,甚好!只是啊,皇子们都越渐长大了,哀家可是越来越老了。”

我听闻太后的哀叹不禁莞尔劝道:“太后,不知您有否听过这么一句话,叫‘愈老反不老,笑笑十年少’。这话是说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倘若多做些开心的事情,不仅是面容便连同心态都不会变老,反之还会更加年轻呢!”

太后随后摇了摇头,凤眸幽阖笑道:“你这小丫头,又来哄哀家不是!”说着怜爱地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继而握住了我轻轻捶打的双手道:“今次去承云山庄想来更加有趣了,因为多添了你这个丫头,不仅生的俏脸还长了一张巧嘴!”

皇甫宜静听着笑出银铃娇声,她笑吟吟地挽住太后的手臂道:“太后夸奖甚是,不过也是奇怪,忆雪来时本是一双火眸,也不知是何时竟变得寻常褐眸了?对了,似乎七哥哥和奕成哥哥也是。”

话及至此确实不得不提我的火眸,自那日与冷思寒相见之后,似乎我、冷思寒、轩辕奕成三人的眸色全然变成了寻常褐色,原因我并不知晓,只道是再不会因眸色异常惹起他人怀疑。

我闻言柳眉微皱,缓缓起身行步到一旁道:“忆雪当真不晓,不过这倒是让忆雪和常人无两样了,真真也算是一个好事!”

“此言差矣,忆雪变成了一双褐眸正让常人们更易接受,较往常看来,这一双褐眸可是全然令你颜色尽显了!故而正因为这一双褐眸,才让你现在不与常人相同,可说是在凡人间更加超凡脱俗!”皇甫宜静自身后凝望着我的背影,她心中忧郁重重,既为我亦是为自己。

太后揽起自己墨绿色的温纱广袖笑着应和道:“可不是吗?如今年方二八正是大好年华,只怕过些时日便更加风姿绰灼了。皇帝现在把你放在身边做掌书女官,还不知今后哪个皇子贵胄能有福气能取回你这么个天仙佳人?”

我说着拉了拉太后的胳膊,对静儿眨了眨眼道:“太后喜爱忆雪才觉得忆雪清秀,静姐姐对忆雪宽和才觉得忆雪娇丽。古时曾有一美男子邹忌问及其妻他与城北徐公孰美,实则徐公美甚然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然邹忌自知其不若徐公之美,便云‘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而如今太后和静姐姐都说忆雪娇美,定是私我也。”

“忆雪才思敏捷是连陛下也钦点的,如今看来更是通古晓今,这邹忌我却是从未听说过,看来静儿还须得多多修习才是。”皇甫宜静听着我话中点点,一边问着太后邹忌何人一边夸赞着我博学古今。

“忆雪是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人,自是懂得越多越好,而寻常的女儿家还要论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样就算是顶好的了!”太后轻拍着皇甫宜静的娇手安慰着她,同时垂眸静思似又在思忖着该将皇甫宜静指配何人。

谈笑间,两声清咳惊起我和皇甫宜静,抬眸但见冷思寒立身殿前面容孤冷道:“寒儿来给皇祖母请安。”他背手而立雪袍在身,纵然立夏时节却也令人深觉清爽怡然。

太后见状点头道:“寒儿快些进来罢,外面日头大得很,别回头焦灼了皮肤!”随即太后朝着守宫的太监喝声道:“你们也是越发没了规矩,寒王来也不知赶紧请进来!”

守宫太监江宁远闻声点头含腰道:“还请太后饶恕奴才,太后一向喜好清净,任何人来了奴才都少不得要通报一声!”

“太后便饶了江公公罢,江公公也是尽其职守。”说话间我朝江宁远使了个眼色便让他退下了,继而回眸福身道:“忆雪见过寒王。”

“静儿见过寒王。”皇甫宜静闻言亦随我行礼福身,她走至殿下与我同立一旁将座位让出与冷思寒。

冷思寒见状微微颔首道:“平阳公主,清言郡主。”说罢他走至一旁的雕椅拂衣而坐,望着殿上的太后轻声问道:“寒儿久未还朝未能在皇祖母身边略尽孝心,敢问皇祖母身体一向可好?”

我冷眼望着冷思寒不禁疑惑着奈何他如此喜爱白色,自我那时集市见他便是一身白色武士服,而之后他更是身着雪色锦袍未曾更色。昔日安奕成身着白衣便说他最爱雪色,然而我当时只道是兄妹情分无关风月,可现在看来虽然面前还是这张熟悉的面容,但是身着白衣之人的心思却教我难辨难料。

依约思忖间只听得太后轻声问道:“好好好,这平阳公主隔三差五地便来给哀家送养身清茶,且有静儿在哀家身边照料,哀家怎会不好?哀家前两日听你四哥说得了几块上好的绸缎要赠与你们,如今玄儿已将雪青碧袍穿上了,哀家看过觉得的确不错,怎么却没见你穿?”

冷思寒听罢垂眸漠然说道:“回太后,四哥送的绸缎是蓝色,臣孙穿不惯蓝色,便将那块衣料好生存放起来了。”

“寒儿还是只喜爱雪色?”太后轻轻摇头,似是无奈叹惋道:“虽是长成了男子汉,这喜好却仍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子,也罢,哀家也确喜欢你穿这一身雪袍,而如今这宫中喜穿雪色之人除你之外可是又多了一个。”太后说着将眼神转向了我的素纱雪裙。

“孙儿只是嗜爱,”冷思寒语间亦凝望着我的雪裙,面容平静仍不着任何神态,他双唇轻启令我黯然心惊,窗外蝉鸣聒噪却掩不住冷思寒的冷声漠语:“雪的颜色。”

怎么会?我对上他的褐眸,幽海不再烈火亦敛,暖却暖得漠然,寒更寒得发指,此时的我们都拥有着和常人同样的褐眸。

我不由得感觉全身轻颤却尽力隐藏得不露痕迹,望着那一脉定然凝视笑道:“如是说来,寒王是因为喜欢雪便喜爱衣着素白,这倒是与忆雪相似,忆雪不仅深爱冬雪,又因是雪夜出生故而名唤忆雪,是而忆雪甚是喜爱素纱雪裙。”

冷思寒将坐不久便要离去,太后知道他军事繁忙便不多挽留,她拂袖朝我说道:“忆雪,你去送送寒王罢。”

“是。”虽然我嘴上回答得很是利索,行为上更是相当干脆地和冷思寒步出了慈明宫,然而我心中却在冥想连篇。本道是今日明帝静养我便偷得一日清闲来找太后尽心,谁曾想遇上了寒王请安,又不知晓为何太后命我送侍寒王。

其实我心明原因无两,只因这是宫中惯例怕怠慢了皇室贵胄,几位皇子来慈明宫请安都十分勤快,平日听皇甫宜静说她见天地送侍几位皇子,今日我身至慈明宫便赶上了送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