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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人生何如不相识

第77章 人生何如不相识

“姑娘所言极是,拓跋晟受教了。可是,姑娘给在下这两张纸,在下着实不明白是何意,还请姑娘示下。”拓跋晟抱拳行礼,他谦卑的样子教我疑惑他对我的信任,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让他改去族姓,他竟能如此沉着镇静。虚怀若谷,是成大事者所为。

我缓缓云步往院外行去,唇角浅笑道:“公子是成大事者,想成大事,便前往南疆军营去寻平王,这两张笺纸他一看便知。若不然,公子便教这两张笺纸,随着凛冽冬风去了罢。”

“姑娘,你们可是真的要走?天气这样寒凉,何不在我们府中多住些日子?”拓跋许仁义,我们一行三人已经整装待发,可许伯仍旧对我们的行去依依不舍。他一张沟壑难平的面容,我似乎看见了其中星星点点尽是真情大义,那里面积淀着的,是岁月的笔墨。

“老人家,你们快些回去吧,天气寒凉,该小心伤了身体才是。”琉璃懂事很多,她对老人似乎格外亲爱,或者是因为她自小的遭际,是而现今极为慈孝。

回眸看了看夫人怀中的无垢,美丽的孩子,从今后若你姓为长孙,那么你便拥有着和历史上最为仁厚的国母同样的名字。可我希望你不是她,她太过宅心仁厚,她太过爱眷她的丈夫,是而能够宽容她的丈夫拥有三宫六院。而我,更希望你能拥有真诚不变的,惟一的爱。

我向着拓跋晟最后抱了一个习武之人的别礼,莞尔道:“几位请回罢,若是有缘,我们日后自会再见!”语罢,我翻身上马,再不问身后碎语绝尘而去。

隐隐传来拓跋夫人阴柔的细语:“夫君,若是我们的无垢,长大后真的能像幽竹姑娘一样,便好了……”

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此笑有乐,更有苦。像我有何意?我失措现世,非要往前生去追求自己错过的情缘。而不得不说,在前生的情缘追逐中,我有些犹豫了,我的一己之情,是否已经牵涉了无辜的他人?

“公主,我没有传书给琥珀,我担心思王府的人会有所警觉,万一他们将我们的飞鸽拦下,他们便会知道公主抗命返都的事情。”琉璃在马上奋力抵御着萧厉寒风,她的身躯娇小,马背上的她被厚大的氅袄裹着,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精致的瓷偶。

我闻罢深感慰藉,她已经从一个完全的奉水丫鬟,转变成了一个能够独立思考事宜的女子,不需要我再对诸事一一考量。

幽涯浅思笑道:“琉璃姑娘日后真可能变成女军师哪!真真是忆雪身边人才济济,莫说是帮助寒王夺天下,就算是忆雪凭借着安离宫的力量自树一旗,结果也未可知啊!”

“休要浑说!忆雪要这天下何用?帮助寒王乃是情理所为,却非我心意所致。若是让我作择,我何尝不愿和他一起安住世外?天下苍生,那个最富荣耀,却也是如坐针毡的帝位,我唯恐避之不及。”我坐在马上无奈轻叹,继行几日时间,离圣都越近一点,我心中越是沉重。

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倘若我和皇甫宜静不曾相逢,我此刻便不用不顾一切地往回赶,也不用心焦这般许多。

“琥珀曾经说过,思王妃每日下午都会去四月楼小坐,四月楼是公主的营生,我们不怕没有机会。可是公主,我们已经行了很久的时间了,每天十二时辰,公主十个时辰都在兼程,我怕公主就是到了明曦,也见不了思王妃了。”琉璃此言极是,自我走后,四月楼便交给了安离宫差行的人打理,煮茶之事总是大差不差,只是较其他茶楼别出新样罢了。

舞樱轩,那个只有我才能够进去的茶室,昔日寒樱春雪,煮茶敬故人。今时故人不知何处去,樱花依寒,春雪照旧。我此刻听不见琉璃的言辞,只淡淡说了句:“我要为静儿,再煮一道红粉玫瑰,她该是那样清秀可人的颜色,幽香沁脾,她当得起。”

今日谁人领命将思王妃引入了舞樱轩?舞樱轩,这个窗外风采极好的雅室,只是昨日的清言郡主,今朝的思王妃,望着眼前的琉璃盏一时出神了。

“王妃,如何出神了?”琥珀轻轻扫落茶海上的茶尘,思王妃今天倒是比往日多食了一些茶点,她不禁小有心喜。

四月楼对于王妃来说是最清静的地方,没有其他王妃的冷嘲热讽,没有王府中人的指指点点,难怪思王妃爱极了这里。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稍稍舒展一些眉宇,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耳边回荡着出阁前的嘻声笑语。

“这盏茶是谁煮的?怎么喝着,像极了红粉玫瑰?”皇甫宜静口中喝不出一丝甘味,她判断出这盅茶是何,全因着她记得旧时的幽香和口温。

明明双手抚着舞樱轩的门框,我却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我真切地听着舞樱轩中的一言一语,忍不住轻手推门,沉声道:“红粉玫瑰顺血养气,是依着你此刻实况而制可调理你的心神。”

“忆雪?是你吗忆雪?琥珀,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听到了忆雪的声音!”皇甫宜静急急地探向一边的琥珀,她双手四处探索着,生生教我没忍住眼中的几行清泪。

她这是怎么了?我疾步走过去,将皇甫宜静的双手握住,泣声连连道:“是我,是我,是我,你这是怎么了?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我是忆雪!天哪,我才走了几月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琥珀先声夺人,她紧咬着唇抽噎着,缓缓跪在皇甫宜静身边,双手轻抚在皇甫宜静地肩上继续道:“公主有所不知,王妃在府中吃穿只一两身衣裙说得过去,其他的衣裙透着一股子霉菌的腐味。王妃因着穿了一身不干净的衣服,结果毒体进入了身子,又因为饮食太差,王妃身体大不如从前。久而久之毒体侵目,王妃现在几乎看不得什么了!”

皇甫宜静的双手仍在颤抖,她全无目的地寻索着,她的双眸此刻空洞无比,她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了往日的清亮,只是混沌一片,整个天下在她眼中,也只是一片模糊。

“忆雪,别说话,让我再摸摸你的样子。静儿此生以爱葬送,只剩下你这一个朋友了,让我好好记住你的样子。记住了,来生我便还能找到你。”皇甫宜静颤抖着摸到了我的面颊上,她双手拂过的地方,便像是轻风划过。如今,她已是瘦若孱骨了。

我看着皇甫宜静缓缓流下的泪水,紧紧咬住了双唇,是我害了她,若是当初我应允了轩辕奕成的亲事,我宁可此刻被唤作思王妃的人是我。

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不该逃婚,不该去找安奕成,不该选择来到这里,不该认识这样一群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错了!可是,我该怎样弥补?我做什么才能够挽回这一切呢?做什么,才能挽回如今生命垂危的静儿?

我轻轻拈去皇甫宜静颊上的晶莹,尽力抑住喉中的哽咽,沉声说道:“静儿,我想,再叫你一声姐姐。我不是个好妹妹,我太过于自私,以至于害惨了你。所以,别记住我,若是真有来生,你也不要找我,别再让我害惨了你的生活。”

“说的什么话!人各有命,静儿向来相信这句话。纵使没有遇到你,天意如此,静儿还是会有此遭际的。可是见到你,我才觉得生命更加完整了,没有了爱,至少还有你这个朋友陪伴着我,这才是我所心慰的啊!”皇甫宜静眼神直直地望着一个方向,她说真好,至少她还能看得到我的轮廓。至此,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十四爷如何了?”

不错,当时与她情谊交好的便是我和十四,可是我被迫离宫,十四为了保护我,此刻更是下落不明。而我,如何能够告诉她实话呢?不过会徒增她的担忧罢了,我牵起唇角道:“他,十四爷很好。”

心里或是仍想着辩驳什么,抬眸看到琥珀朝我摇头示意的神态,我方明白了些什么,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倒是琉璃硬是笑了几声,倒了杯茶递给我道:“如今好了,王妃再见到了公主,心里高兴了,这病肯定会见好的!”

皇甫宜静露出一抹哀伤的微笑,她的眸子不清亮,却还和往常一般清澈,她还是原来那个干净的皇甫宜静。她的容貌除却往时的白皙,更添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和纤瘦,我隐约能够看到面下颊骨的痕迹。昔时我将是谁人比作西子?眼前的皇甫宜静,才真正是病如西子胜三分。

“是,琉璃说得极是,我很高兴,我心中高兴极了!咳咳,咳咳!”皇甫宜静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她的双手微微战栗,忍不住用力地咳了几声。

尽管她努力抑制,我还是嗅到了从她口中隐隐传出的一丝腥气。她方才应当咳出几口血来,可是又生生地吞了回去。

打碎的牙齿往腹中吞,这便是有苦难言。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琥珀的唤声惊动了我,我方顾着自己思忖,却没顾忌眼前皇甫宜静逐渐倒下的身躯,如同一颗辰星的陨落。

“静儿!别睡!”我连忙扶起皇甫宜静欲坠的身躯,轻轻摇晃着皇甫宜静。我不知道该作如何的力度,力气重了怕伤到她,力气轻了又怕不足以将她架起。真该死,我从没有这么不知所错过!

皇甫宜静的眼神愈渐迷离,她伸出右手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道:“不,我没事。你回来了,我才觉得日次刚刚有了盼头,我们一定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候,对不对?”

“对对对!我们一定可以的,我烹茶,你抚琵琶,然后我们筝琶和鸣,好不好?”我握住她显骨的双手,隔得我的手掌生疼,她过着怎样的日子,让以往养尊处优的她,变得这样粗糙。

“当然好,当然好!”皇甫宜静凄怆地笑着,她的眉角微蹙,神情有些恍惚,说道:“忆雪,忆雪我看到了,我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