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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又是一年九九重阳时

第122章 又是一年九九重阳时

秋儿是最会玩闹的,她才不过几个月大,算来也是四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但是我每每抚筝时,唯有秋儿会随着筝音“咿呀”哼唱。我听不懂秋儿到底在唱些什么,不过她的音律不曾错过些许,连着琉璃和幽涯都要自愧不如。

如同琉璃所言,卿儿是最喜睡的,她睁眸时刻仿佛晨曦清光,她不比秋儿机灵闹腾,但是颇会静眼冷观,若非天性安宁,便是生来沉思。如此说来,如今她贪睡的时刻,应当就是为今后筹备的心思。

谈及非儿和云儿,这两兄弟倒是奇怪异常,一般的孩子要到十月之后方可学会行步,可是非儿和云儿过百日不过两月之久,已经能够独自站立并拖沓行步。我猜想过不多时,我那把珍爱之极的凤唳剑便要成为他们的手中物了。

思及至此,我轻拍了拍襁褓之中的卿儿和秋儿,又唤来安琦将她们带到她们的卧房去照料,方才转身往厅堂走去。

“属下见过宫主,恭贺宫主平安产下四位少主!”方至厅堂,步凡与安玖陡然屈身向我跪拜,他们此举突然却是将我吓了一跳,我疾步后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檀木雕门。

幽涯早已在堂中坐稳,如今看着我狼狈的模样,不禁朝步凡两人笑道:“你们快快起来吧,没看见你们这跪拜的样子更加唐突了忆雪?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忆雪的身子调养好,若她再有什么,你们便是死上十次也不为过!”

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身白衣在喜悦的心思下显得格外明朗,继而摇头道:“幽涯言辞未免夸张,但是话糙理不糙,我早已将你们拘泥的礼节免去,怎的今日还是不长记性?以后对四位少主也不必拘礼至此,若真有什么,颔首微礼便罢了。”

步凡和安玖这才掠袍起身,看到我落座正位,便往一旁的侧席坐去,安玖先是抿唇道:“宫主,属下幸不辱命,不过心有忧虑。此次我们去助阿伦可汗击败匈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们也未曾让阿伦可汗知晓我们的身份,只是除了阿伦可汗和思达慕可汗,似乎还有人在调查我们的身份。”

安玖言罢,我默然与幽涯对望了一眼,转而看了看一旁安坐的幽轶等人,幽时似是心中有感,我低声道:“幽时,心中有事,不妨说来听听。”

此时,琉璃手持茶盘往厅堂步来,她轻手将一盏盏茶安放在我们手边。我端起紫玉茶盏轻拨了拨水面浮叶,眼神不着幽时等人,只待幽时将所念之事悉数托出。

未几,幽时望了望手边剔透的茶盏,沉声道:“属下愚钝,只是略有猜测。如宫主所愿,我们现今避世山中,然而我们欲不与世争,只不知圣朝能否遂了宫主的心愿。”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

紫鞠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又是一年九九重阳时,逐雁山中的重阳是别样的滋味。我们不拜天,不拜地,重阳当做团圆过。逐雁山的地貌甚奇,凡是常见的草木这里皆有,若说此处不是仙境,为何会有这样宽容而肥沃的土地?然而此处若真是仙境,怎还会有凡事之忧?

逐雁山的西头开满了茱萸,安离宫所有的宫人此时都不在宫中,因着西山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这像极了萧城一年一度的清巧节,记得那年与故相伴过市,那年与佛结缘兰淼,那年与人相望轮回。

我在宫人的簇拥下,与宫人一同到西山别苑度节。安离宫似是将逐雁山当做了自己的世外桃源,这是一处能够任由安离宫中人恣意妄为的山头,然而无关伤天,无关害理,只是与天地的神交,是世外之人不曾有过的自省。

恨非几个孩童在安琦和琉璃的带领下,欢快地在庭院中插弄着茱萸。幽涯在我身后笑望着庭院中的景象道:“恨非和时云都是十足的男子气,如今他们愿意与琉璃在庭院中一起插茱萸,倒是添了几分温雅柔肠,不是男子罡气。”

“男儿刚毅虽好,只是添上几许温情,许也不是坏事。男儿莫要太过刚强而无情,无情总是不快乐的,我宁愿他们快乐,却不要他们肩负太多。”我轻声回应着幽涯,装作不曾听闻幽涯在身后的轻叹,随即步向正朝我莞尔的醉秋。

四个孩子都在庭院中立得稳当,我觉得这行就的天赋似是传自他们的爹,他们将手中的茱萸随意地往小坛中插弄着,却是显出了几人各自的心思。

恨非是去掉碧叶将茱萸直立插在小坛中,时云只将花朵摘下而弃其枝干,醉秋倒是显出了几分女儿心思,懂得插弄茱萸之前先让琉璃帮她修理下枝叶。果然不负当初所言,最为心细的便是卿儿,卿儿先是从琉璃所摘的茱萸中挑选一番,花残者不取,叶枯者修葺,然而“咿呀”着央求安琦将她选出的茱萸剪成长短不一在坛中安插。

我别有心思地望着卿儿插弄的几枝茱萸,一连数过竟是六枝,我虽知卿儿还不会言语,却仍是扶住她娇小的身躯轻声细问道:“卿儿,告诉娘,为什么你会选这六枝茱萸?其他的茱萸都不好吗?还是说,这六枝茱萸是你的什么心思?”

如人所云,母女之间的心意是在无言间体现的。卿儿似懂非懂地望着我,忽地抬起娇嫩的小指将她自己和几个兄弟姐妹一一指过,最后又指了指我。

琉璃望见卿儿娇憨的模样不禁笑道:“即便如此,少主们和宫主算起来也不过是五个人,哪里来的六枝茱萸呢?卿少主这次可是算错了,不过,卿少主这样小的年纪,却是真真有心思,确是比一般孩童全不一样。”

听罢琉璃的疑问,我不由得垂眸浅笑。不,卿儿聪慧无比,她并没有将人数算错,逐雁山中的重阳是团圆的时节,她在小坛中插了六枝茱萸,不正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吗?她年纪虽小,保不齐确是有一般孩儿没有的心思。在她的心中,她爹爹的位置是自生而始的。

幽涯不知何时也跟到了庭院中,他是改不了出人意料的习性,总喜欢在别人静思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便如此刻,他低沉的语声幽然道:“这几个小子,今后不知道会是何样德行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何必为他们太过忧扰?他们今后的路是他们自己的,我唯一能做的,是在他们不被引导的前提下,给予他们一定的影响罢了。今后的事,谁能知道呢?”我轻手抱起抹了一脸泥土的秋儿,秋儿爱嬉闹,一会不看便是这样毫无忌惮。

安琦继而向我伸出手来轻笑道:“哈,秋少主竟把自己抹成个小花猫了!宫主,让属下带秋少主去洗洗吧,宫主在这里歇着便是了。”我应声将秋儿放入安琦怀中,由着秋儿一脸不满的神态。

“宫主,安琰那边有消息!”正待我们几人说笑着,幽轶从庭外疾步而来。先不论他的言声,即便听着他的脚步也知晓他心有急事。

琉璃闻言赶忙将恨非他们揽了过去,幽涯微微凝眉道:“幽轶,三位少主在此,你行径如此唐突,仔细惊了他们!有什么事情,与忆雪移步厅堂去说罢。”

我原道是不打紧,这样看来,琉璃和幽涯两人倒比我这个娘亲还要心疼孩子,我莞尔望向满面急色的幽轶,边移动着步子往厅堂问道:“何事急急前来?安琰不是在安离宫中守着吗?宫中不过一座空池,会有什么事情?”

幽轶愈渐面色凝重,他的神态似是先行向我预示了不详。未几,他抿唇颔首,轻声道:“宫主,安离宫怕是不安稳了。”

不错,这确是让我惊奇的消息。我的确曾让幽轶他们打探了安离宫密道的事情,也预想过安离宫不可能永久避世,因着要追寻我们踪迹的人并非凡夫,而是与我命有灵犀之人。可是,我们避世安离宫不过年余,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此刻不待心急,我定了定神色,回眸望着幽轶身后的幽涯,随后淡然向幽轶道:“休要慌张,让步凡在山中继续打探消息。今日入夜时分之前,所有宫人必须返回安离宫,若真有何攸关,你与幽时带着所有宫人都躲入密道中去,务必要顾得安离宫上上下下周全。”

“那宫主,你与幽涯又如何?”幽轶缓缓凝眉,他未曾抬眸亦是不想让我见到他心中担忧,然他所言,又无不显其忧思深远。

我听罢抬眸望了望一脸释然的幽涯,莞尔道:“幽涯会护我周全,那些人必是冲着我来的,我须得躬行将此事化解,方能给安离宫和已亡的合欢国一个交待,你们所做的便只是守好安离宫。另外,请全力周护我爹和非儿他们,忆雪感激不尽。”

“忆雪此言酸人,怎的说的像是临终托孤一般?若那人不愿放你自由,便是你们缘分已尽,你必将有自己的归宿。”幽涯言之轻松,这言辞让幽轶心中安稳,却勾起了我的百般沉思。

别说我不明幽涯所言,这不惑是为我与冷思寒的一劫,有缘无缘在此一聚。若冷思寒真与我相惜,他便会怜我,自会懂得我的安乐与欢喜,如此一来上天也会乐得成全我们的相守。若是冷思寒对我不曾怜顾,只怕也该是我生在圣朝的终结,这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我已故的亡魂灰飞烟灭。

然而无论上天要如何考验,我已经想好了要怎样去应对。我爱顾柒郎,纵使天不怜我,我也要用这最后的时光与柒郎一诉相思。我将非儿他们托于了安离宫,他们今后何去何从全凭他们自己,缘分虽不由人,但是命理只需自己去造化。

立身安离宫密室之外,我与幽涯静静地观望着所有的宫人聚集至密室四周安置,若有不测,他们能够第一时间躲入密道以求安宁。

便在此刻,安琦和琉璃牵着非儿四兄妹向我步来,我凝眸道:“你们带他们来做什么?已经入夜,让他们好生休息便是了。这里现今乱糟糟的,只会让他们觉得好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