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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回宫

第123章 回宫

“宫主息怒,并非是我与安琦执意如此,只是四位少主见不到宫主,实在是难以入睡,请宫主好好爱顾四位少主。”琉璃言间绣眉微皱,我哪里不晓得她是气我不顾非儿他们。只是哪有娘亲想要离开自己的骨肉?但若是天要我作择,我须选此生无悔,我已错过一生,决不能追悔莫及。非儿他们若得琉璃照料,我亦总算能够安心一二。

我不欲将些许言语告知琉璃,唯有默默地笑望着我的两双儿女。他们稚颜无改,他们无邪可爱,却又是这般可怜!是,连我这个娘亲也要觉得他们可怜!他们实在可怜,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爹已是亏欠,今后,还可能连娘亲也失去。但是如要弥补,便让我自私过后吧。

我屈伸至地,抬手揽过自己的四个儿女,他们柔嫩的身躯在我的手下仿佛是花团锦簇的希望,我能感受到他们体内的赤子之心,可就在这赤子之前,我要做一件违心的事情。

我轻拥着四个儿女,安然地嗅着他们生来的纯洁的幽香,随即低声温尔道:“你们四个睡不着,可是因着见不到娘亲?娘亲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为你们吹一首清宁的安魂笛可好?”

轻手从怀中取出离魂笛,此笛制敌,此笛惑心,此笛召宁,此笛襄睡。我缓缓将离魂笛放至唇边,指尖飞舞,一曲清幽妙音就此而出。一声月见明,两声万物归,三声人儿宁,四声万籁静……

俄顷,非儿兄妹相继倒入琉璃等人的怀中,他们终于睡得安宁,而我也终于热泪满目。我多想为他们某一个清净的童真,多想将他们的爹带来,来瞧一瞧他们的可爱模样?直让人疼爱到骨血之中。

“宫主,琉璃想要与宫主一同去,琉璃说过要侍奉宫主一生一世!若不得愿,此生怎能安然?”琉璃怀抱着秋儿低声表说着自己的心思。

我抚着琉璃怀中的秋儿轻摇了摇头,抿唇道:“琉璃所愿我心中知晓,可我现在便告诉你,如你真愿我过得安宁,便请你好好照顾他们四个。他们四个是我的骨血,他们继承的是我与……的血脉,我请你,请求你,好好照料他们。”

琉璃闻罢不再多言,她朝安琦示意了一下,怀抱着秋儿他们转身往卧房中步去。我望着那愈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似是漏缺了一块,又缺了一块。月有阴晴圆缺,月圆月缺终有时,只可惜我的心缺了那些许,是再难补回来了。

月半弯,云墨染,袅袅青烟云边过。

水婆娑,虫鸣缓,碧波徐徐丛间落。

月明星稀,幽轶和幽时已将安离宫中的宫人安置妥当,我则与幽涯、步凡负手立在逐雁山的半腰孤望云星皓月。

“宫主,你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此经一去,可是绝难回来了,安离宫就要这样无主了吗?”步凡忧虑的语声随着幽暗的夜风一并传来,诉尽了对于安离宫的担忧,也再次验证了我心中的坚决。

我并未回眸,眼眸往似有火光的山下望去,想来是有人往逐雁山寻来了,这人究竟是何人我并不知晓,但我确定他不会派事外的人来。

缓缓抬手至山崖之外,妄图抓住随风飘过的安宁,我抿唇低声道:“你这是浑话!安离宫如何会无主?若是一切得成,我此去不会太久。若是我真有什么不测,你便与幽涯速回安离宫,在四位少主成人之前,请爹先代为掌管安离宫。”

蓦地一想其实并不对,幽涯出现是为了渡我。若有一天我真的有什么不测,幽涯是否还会往存?或者,他又会在另一个时空等待另一个无极石的灵人?又或者,他要与我的灵魂一般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幽涯未曾有何言辞,我不清楚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他在皓月之下临风而立的模样,真道是有几分落寞。

我身为无极石的灵人,如今虽然继任了这安离宫,却未必有命将它继续守护下去,也不曾有复辟合欢国的念头。甚至到了此刻,我还要为了自己的私念离开自己的亲生骨肉!幽涯确实完成了自己引领无极灵人的使命,然而我却只会让他为我忧扰。

“看来你是落定决心了,熹帝正派了人前来,与其待他们一路找上来寻到安离宫,不如我们送上门去。”幽涯终于悠悠启声,他眸光坚定望向山下火光的方向,那里星星点点却不是希望之光,更像是摧心疾唤。

幽幽颔首,我云步往山下行去。步凡与幽涯转而跟在我身后,逐雁山中宁静无比,然而皓月清明,即便周无人烟,我们依旧能够望清脚下的山路。直至此刻,我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路途,我不知道这条路会将我引向何方,但我却坚信它能够完成我心中最深的挚愿。

将将步至山下,几个人影直直寻来,他们手中执着幽明的火把在探寻着山路。为首较为魁梧和敏捷的一个黑影向我靠近,不待我抬眸将他看清,他已然颔首尊声道:“皇后,陛下在宫中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皇后即刻随我回宫。”不及我回应,他望见了我身后的幽涯与步凡,随后垂眸道:“想必你们便是一直护送皇后在外静养的步领军和幽涯先生。”

幽涯见状抬手止住他繁复的礼节,唇间不经意哼声道:“我不是宫中的官吏,不论有什么繁文缛节尽管在你们宫中用去,你这一套在我这里并不令我欣喜。现今既是要迎接皇后回宫,便好好引路吧。”

来人闻言不再继续言辞,与其他几人分散在我们的前后左右往山下行去。如是,他们几人将我们包围在中间,这阵势让我感觉无处遁形,似是一只可怜的困兽,满心压抑着难以自由喘息。

至此,我深深地呼了口气,幽涯见着直接步至我身边为我搭脉,而步凡却疾声问道:“宫主……皇后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需不需要先行停下小作休憩?”

那黑影看我们几人停下了步子,也回眸望向我们,恭敬问道:“皇后是否不适?乔乙为皇后带了车马来,定能将皇后安然护送回宫,先请皇后移驾上车吧。幽涯先生在车上请先照拂皇后,一切事宜待回到宫中自有陛下定论。”

我在黑暗中轻轻向幽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做声言及我的心疾,一边朝步凡摇首道:“莫要担忧,我不过是走得有些急,待会上了马车便好了。”

听闻了黑影的言辞,我猜测那人名唤乔乙,若我所料不假,这个人便是冷思寒口中的血莲子。本以为冷思寒此次会派大哥或是冷思平来接我,却不想他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叫一直行踪不定的血莲子为他完成这件事情。

我不觉有些好奇,好奇这个乔乙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让冷思寒这么信任,又为什么甘愿为冷思寒做下这些许事情?

轻步登上马车,端坐在柔软的绣垫之上,我沉闷的心思终于安稳了许多。我并不知晓冷思寒在朝中到底会作何安排,他如何将步凡封为了领军,又要以怎样的名头让我这个皇后出现在众多的朝臣面前,甚至是大哥他们面前?

“担忧这许多对你并没有好处,你方才便是在路上忧思过多,以至于差点心疾发作,现在便在车上稍作休息吧。你既选择了这条路,你应当早就知晓的,没有退路。”步凡在外面与那几人一同骑马,故而幽涯在车中与我说话多少能够轻松几分。

我不禁浅笑,随即舒了口气道:“此言差矣,我不言语并不代表我心中会停下思索,而我若多多言声,也未必就代表我心中满是忧扰。”

幽涯缓缓摇头,他仿佛有些无奈,只见他慢挑修眉道:“真真是让我气恼,却又气不起来,好笑,好笑!熹帝此刻能让乔乙来接你,你便无需为他担忧过多,若他连这些也处置不了,又怎能配得起你舍却一切的情义?”

说来也是,幽涯虽然心中思虑周全,却有时也有孩子脾性,多少喜爱说些气话。便如此刻,他这样的言语就如同我当初笃定信念要生下我的孩儿,我当时说过,若经不起出生的这些苦难折磨,他们今后要如何做得起我的孩儿。而此时,是否幽涯一如我当时相信他的医术一般,相信冷思寒对我的情义?

我抿唇阖眸,幽涯也未再开口。说不清是过了多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似是做了一个混沌的梦。在梦中,我再次变成了现世的模样,不知自己是处在何等的境地,只是那梦境有些没有由头,似乎是我如梦初醒的恍然。

睁开双眸时步凡已在车外轻唤,幽涯懒懒地倚在车窗的绣枕上久不起身,我打量着眉目朝他笑了一下,随即抿唇往车外步去。

放下马车,又上宫辇,乔乙就此拜别我们,而步凡和幽涯也被阻了不得与我同往。我将要去往的是什么地方,我心中再清楚不过,更加明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情境。

宫辇摇摇载着我往圣宫深处驶去,一别多时,再回到圣宫依旧觉得这座宫殿似海之深,每次在宫中行走,我都觉得此生再难从这座宫殿离开。而当我终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竟然自己打定了主意,又转了回来。为什么?不为什么。

圣宫的青砖仍然平整,宫辇并不颠簸,然而却让我感到步步都是煎熬。一阵箫声忽地划破夜空钻入我耳中,若说箫中有歌,我却说不清那歌声是爱是怨。不过,终是情罢。

如果秦筝在手,我必定不顾一切与之相和,也罢了,相比筝箫相和之时不会太远。前方等着我的未必是太平盛世,但却是我的情归之所。于此,我唇间不禁和唱出声:“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你终是愿意回来了。”我蓦然张开双眸,宫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耳边箫声也不再悠然作响,只剩下一语低声细语――“你终是回来了。”